顏真夏站在那里,突然心中有些唏噓︰能被何雲深愛上的女人,一定是幸運的。不過顯然,小駱駝並不是那個幸運兒。這時,何雲深和大卓溝通完了,他轉身走向她,正色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帶你出去招車。」
大卓在他身後似笑非笑地揚著眉︰這男人的服務還真周到,親自替病人招車。
顏真夏笑了笑,緩緩搖頭,「不必了,你一定有很多事要忙。你回去工作吧,我一個人沒問題的。」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些。」何雲深點頭,刻意忽略心底淺淺漾開的失望之情,「記住,要快樂一點啊,如果有不開心的事,可以打電話給——」
「心理咨詢師,我記住了啦。」顏真夏笑著接上他的話,沖他揚了揚手里的名片,然後轉身,踏著輕快步伐款款而去。
何雲深凝視著她逐漸遠去的倩影。他忍不住笑自己︰自己還真雞婆,明明已經給了她心理醫師的名片了,卻還一遍又一遍地費舌提醒。
只是……不太放心她吧?很擔心這樣一個活力十足的女子會被失戀挫折給擊倒了,很害怕再也听不到電波里她脾氣不好罵人時的嘲諷言論,他……純粹只是關心病人而已,對吧?
顏真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何雲深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回過身來。
一張詭異笑著的大臉驀然湊到他面前,「何醫師,春天來了啊。是不是覺得今天的天特別藍,花兒特別香,小鳥的叫聲特別悅耳動听?」
何雲深眯起眼,看向莫名其妙的大卓,「不覺得,我只覺得今天的你特別欠扁。」
「少裝蒜了!」大卓「嬌嗔」地捶了他一拳,「看你臉上那種思春的表情……唉唉,你分明就是愛上那個女人了,還不承認。」
「哪個女人?」何雲深瞪眼,表現出貨真價實的迷惘。
「害羞哦?」大卓瞥他一眼,「我知道顏真夏是我的夢中情人啦,不過你要是真的對她有意思——放心吧,我是不會和自家兄弟搶女人的。」說著他寬厚地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
何雲深一愣︰這家伙在胡扯什麼?「你的意思是說——我喜歡顏真夏?」
「是啊。」大卓連連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下一秒鐘,何雲深倍感荒謬地笑出了聲,「你在開玩笑?沒有這回事,我沒喜歡上她。」他說得斬釘截鐵。
「哦?是嗎?」大卓挑眉,語氣曖昧,「那你最好拿面鏡子照照,因為你現在臉上分明寫著‘戀愛中的男人’六個大字。」
「那是你眼楮有問題。」何雲深想也不想就回答,「或者,我臉上寫的是‘再說一句就扁你’七個大字?」說完,他神情自然地繞過大卓,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大卓聳了聳肩,說實話,何雲深會矢口否認他喜歡顏真夏,這一點兒也不令他感到意外,「雲深。」他叫住好友,目光炯炯地望著他高大卻顯落寞的背影,「那件事發生以後,你有多久沒談戀愛了?」
何雲深在走廊上停下腳步,回過頭,「這很重要?」他眼神有些防備。
大卓挑了挑眉峰,反問︰「這很難回答?」
何雲深抿住唇,不語。眼底的暗影漸漸陰沉。
大卓輕輕嘆了口氣,「雲深,你知道的,愛情不會把人害死,偏執才會。」說完,他瀟灑地轉身揚長而去,還高興地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大卓走了,何雲深卻沒有走。他的腳步像被什麼咒語釘死了,定定地杵在原地不動。周圍四面隻果綠的牆壁,好似忽然化為魔鬼撲向他,他站在那里許久,全身麻木,不知不覺,冷汗留了滿額。
第6章(1)
顏真夏出院以後,一邊忙著接手住院期間落下的電台工作,一邊開始留意報紙上的租房廣告。在無家可歸的日子里,她暫住在好友秦珂的公寓。但她也知道這樣不妥,好友正在戀愛,男友經常來訪,而這對情侶你儂我儂煲電話粥的時候也需要一些私密空間。顏真夏並不喜歡充當電燈泡的感覺——那令她感到尷尬,而且提醒著她如今孤身一人的悲哀事實。
緊張而忙亂的日子持續了大半個月,阿KEN沒有再找過她。顏真夏命令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不再去想那段失敗感情和那個絕情的男人。雖然偶爾在午夜夢回,她會沮喪地醒來,發現自己在哭,但傷心與屈辱的感覺終究是一天一天淡去了。正如她以前在電台節目里所說,眼前的一道坎,日後回首去看,會是一道美麗的風景。
有的時候,她也會想起何雲深來。這個曾借過她一片胸膛供她哭泣的好男人,現在不知道過得好不好?在她人生最低潮的時刻,他曾引用她說過的話來安慰她;雖然笨拙,卻也是最真實的關心。
所以,對于這個何雲深,她是心懷感激的。只是不知道,卸下了醫生與病人的這層關系之後,他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她……竟然有點期待再見到他。
這天早上,當顏真夏坐在秦家公寓的餐桌邊心情愉悅地享受好友烹制的簡單早餐時,桌上的一疊報紙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不經意地將目光投向那無名小報的娛樂版,下一秒鐘,她大驚失色地跳起來,手中的咖啡翻倒在了桌上。
怎麼……怎麼會這樣?!
瞥見報紙頭條的一霎那,顏真夏臉色蒼白,幾乎要暈了過去。
就在同一個早晨,何雲深也被報紙嚇到了。
「雲深,這怎麼可能?!」一大早,卓志希就在辦公室里哇哇大叫。他手里拿著一張彩色版面、印刷粗糙的報紙,娛樂版的頭條上赫然用紅色粗體字印著這樣的標題︰愛情教祖難自醫,為情磕藥險喪命!
下面刊登了三幅照片,一幅是白鷺醫院的院門,另一幅是顏真夏家窗口的特寫——格子窗簾半掩,似乎隱藏著什麼秘密。而最後一幅更勁爆,竟然是面色蒼白、披著大衣的顏真夏和何雲深一同走出醫院的情景!
「老天,他們真沒有職業道德,居然不知道用馬賽克遮住你的臉哎!」大卓憤憤不平地把報紙摔在何雲深案頭,「這下可好,你大紅大紫了。」而他確信,一貫處事低調的何雲深絕不會喜歡這種「走紅」方式。
何雲深雙眼含怒地瞪著照片上的顏真夏和自己。事實上,此刻他心中的憤怒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那些記者太差勁了!他們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報道一旦寫出來,會對當事人造成多大的傷害?
如果此刻他手中有手術刀,他會很樂意對準寫這篇報道的人的臉上插過去!瞧這混蛋多麼妙筆生花,竟敢把顏真夏的失戀寫成是因為她性格憤世嫉俗,每天在電台里臭罵男人,所以導致多年男友忍無可忍,終于另結新歡棄她而去。何雲深簡直不敢想,顏真夏看到這報紙會有怎樣的反應。會不會勾起所有的傷心往事?會不會感覺好似被人扒光了衣服般的屈辱?會不會沒臉見人,難堪得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埋下去?
這太過分了!今天他終于見識到,惡意的言語像一把刀,可以將人割得千瘡百孔。
大卓癟著嘴,無可奈何地瞪著報紙。自己的偶像被人寫成了三流緋聞女主角,他心里也不爽。只是,他一向認為有句話叫作「無風不起浪」——
「雲深,你看……顏真夏的男朋友是不是因為另有新歡,所以才拋棄她的?」
「我不知道。」何雲深面色鐵青。他最反感這樣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