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床頭發現了翻倒的安眠藥瓶。」秦珂用有些心疼的眼光看著她。
「可那是你給我的啊!」顏真夏不知該怎麼解釋。雖然失戀令她傷心難過,但她基本的理智還是有的,說什麼也不可能自殺啊!充其量也就吞了幾片藥而已。
這時,站在一旁的何雲深嚴肅地插進話來︰「我們將用胃管導出的你體內的殘存物質進行成分化驗,結果顯示,你恐怕同時吞服了好幾種藥品。恕我直言,這種做法並不聰明。」他說得很婉轉。
顏真夏一听就白了臉色。怎麼……很多種藥是不可以同時吃的嗎?
秦珂叫起來︰「顏真夏!你這個笨蛋到底有沒有生活常識啊?」被她氣死了。
「而且,你吞下去的安眠藥劑量,應該比你想象中的要多。」何雲深煞有介事地翻著自己手中的化驗單,挑眉看她。他的目光柔和而安穩,並沒有任何嘲諷的意味,但顏真夏卻臉紅了。她努力地回想著,昨晚自己在半夢半醒、高燒頭暈的時刻,說不定真的稀里糊涂地吞了一大把藥片呢?
這時,秦珂彎身湊到她床頭,輕聲問︰「要不要打電話叫阿KEN過來照顧你?」雖然分了手,但舊情總要念的吧?
听到這個問題,顏真夏默然地閉了上眼。直到這一刻,被拋棄的屈辱和痛苦才再度襲來,酸澀的滋味充溢著她的胸腔。是啊,她怎麼忘了?她現在可是被前男友趕出自家公寓的可悲流浪者一個呢!因為著涼而生了病,因為病痛而住了院,可是現在阿KEN在哪里?這個就在不久前才狠狠拋棄她的男人,現在已不再有義務來照顧她了吧?
「我……到底睡了多久?」她咽下心頭苦澀,喃喃問著秦珂。
秦珂想了一下,「十幾個小時了吧。那,阿KEN那邊……」她說到這里便住了口,因為看見顏真夏眼中倔強的淚光。當即她明白,再說下去要傷到好友的自尊心了。
于是她再度俯,安撫地踫了踫顏真夏的手臂,「我得回一趟酒吧,明天早上再過來看你。答應我,你會沒事,不要胡思亂想。」
「本來就沒事,只不過是吃錯藥而已。」顏真夏擠出笑容讓好友寬心,目送她走出病房。
一回神,見何雲深還杵在她的病床前頭。她皺起眉,「醫生,我想睡了。」此刻,她不願意讓何雲深見到自己狼狽虛弱的樣子。前一天還氣勢洶洶的和他吵架,撂下滿口話說不仰仗他的關照,可今天就躺在他家醫院的病床上等著他來救治——說起來她還真是丟臉呢。
何雲深嘆了口氣。稜角分明的冷酷臉孔上,突然浮現出一絲淡淡的赧然來,「顏小姐,我想我欠你一個道歉。」他口氣誠懇。
「什麼?」她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麼?」
「那天……我說了一些違背自己職業道德的話,我對此覺得很抱歉,也……非常後悔。」他的表情很認真。的確,那句一時沖動而說出口的話一直讓他良心不安。尤其是在那個叫秦珂的女子大致告訴他顏真夏所經歷的不愉快之後,他更覺得她可憐。
此刻,看著她嬌弱地躺倒在病床上,他覺得自己必須說些什麼,讓自己好過些。
說實話,他並不真的討厭顏真夏,也當然不希望她出事。大卓及時救治了她,他覺得很高興。
顏真夏听了這冷面醫師難得的低順話語,忍不住咧開蒼白的唇笑了,「我會進醫院又不是你的錯,算了。」反正她已經夠慘——男朋友沒了,供了快十年的房子也沒了,到了這份上,何必還和一個陌生人計較?
一想到阿KEN的薄情,她不由悲從中來,翻了個身背向何雲深,把臉蒙住,「何醫師,如果沒事了的話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可以嗎?」她不想在何雲深的面前哭。
何雲深沒有立刻離開。他沉靜地站在她床邊,注視著她身穿病號服、嬌小羸弱的背影。以前從沒發現,顏真夏竟然長得這麼小。她的身高大概不足一米六吧?體重不知有沒有九十斤?剛才為她輸液時,他發現她的手臂縴細得不像話,他幾乎不忍用針頭去扎。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不知怎麼地,他月兌口而出,「什麼都好。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等你可以進食了,我叫食堂特別做給你吃。」
顏真夏背對著他的身子僵住了︰他為什麼突然對她這麼好?她是個令他討厭的女人,他理應放她自生自滅才對,為什麼要對她這樣溫柔?
她又想起駱駝曾經說過,在駱駝因急性胃炎住院期間,何醫師特別關注她的飲食。看來,這只是何雲深對待病人慣常會有的關心而已。這麼說,是駱駝誤會了啊。
只是,當何雲深刻意將語氣放柔了說話時,他那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音還真是……很容易讓人誤會呢。顏真夏臉上微微一紅,清了清喉嚨,道︰「如果我說,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呢?」
「你說。」何雲深點點頭。「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幫。」
「大忙。」顏真夏開口補充。
大忙?大到何種程度?何雲深狐疑地挑眉,沉吟了半刻,道︰「你先說,然後我們再討論能不能辦到。」
听了這話,顏真夏忍不住低笑出聲︰「果然是謹言慎行的醫生啊。」說話滴水不漏。
然後,她深吸了一口氣,用清晰的語聲一字一頓地說︰「我要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第5章(1)
拗不過顏真夏的堅持,何雲深偷偷地將她帶出了醫院。他招了一輛計程車,把身裹大衣、臉色蒼白的顏真夏塞了進去,隨即自己坐入她身邊的空位里。
車子啟動。顏真夏語氣淡定地報出一個地址。何雲深認出那是一個比較繁華的地段。他有絲不解地看著顏真夏平靜如水的表情,「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想去的地方究竟是哪兒?」
顏真夏沒有回答他,空洞雙眼直視前排司機的椅背。
何雲深嘆了口氣。這個女人的確倔強任性,剛才從醫院出來時虛弱得連路都走不穩了,卻不怕死地非要去某個地方,而且非要立刻就去。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答應她。也許是剛才兩人爭辯之時,她眼底那分明閃爍卻強忍著未曾落下的淚意驚著了他?或者是她因病而變得沙啞的嗓音讓他心生憐憫?
唉……總之他是犯了錯誤了,竟然在上班時間擅自離崗,而且還把剛推出急診室的虛弱病人也偷運了出來。何雲深無奈地在心底慨嘆。
不一會兒,車子已在一條鋪滿黃葉的單行道的盡頭停了下來。何雲深直覺地掏出錢包付車款,卻听到耳邊的虛軟聲音不好意思地說道︰「錢……你先替我墊著,改天還你。」
顏真夏掏了掏自己空空如也的大衣口袋,表情尷尬。她和何雲深並不熟,這次出逃是她執意要拖上他的,怎好意思要他付錢?
何雲深微愕︰現在的她還真客氣,以前抽他耳光的時候可是十足不留情面呢。他搖搖手,「一點小錢,不要跟我算了。」「我……總要還你的。」她堅持。
「只有20塊。」他古怪地瞥著她。這女人真 。
然後,何雲深扶著顏真夏下了車,兩人穿入小巷,來到一棟三層小鮑寓的門前。顏真夏開口︰「這是我家。」至少,是她一半的家。
何雲深了悟地點了下頭,「原來,是急著想回家。」
「我家在二樓。你看,就是掛黃色格子窗簾、陽台上有花盆的那一家。」顏真夏指給他看,但雙腳卻扎在原地不動,絲毫沒有要上樓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