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干哪一行的?」她沒好氣地睨著他。
「我在弗洛森集團旗下的廣告公司擔任創意總監,不管出了什麼事,都有大哥罩我。」他賊笑著一筆帶過自己的工作,接著又開始嚷嚷︰「好熱啊,開門讓我進去吧。」
又來了。秦珂朝天翻了個白眼,「不是叫你別來了嗎?既然覺得熱,就回家吹冷氣去吧。」
「又趕我走哦?真令人傷心。」他捧心哀嘆。生平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可以為一個女人耍寶到這種地步。
唉,可悲的小唐。不過——誰叫你喜歡上這個怪女人了呢?你的喜好這麼特別,為此吃些苦頭,也算是理所應當。唐仲行在心里安慰自己。
秦珂打開門,頗不情願地側過身子給他讓路,「今天可是最後一天了啊。」她凶巴巴地警告著。
在這段日子里,每天都是他與她見面的「最後一天」,但又因為他的堅韌不拔而變成了「倒數第二天」。
小唐歡天喜地跑進酒吧,回頭沖她微笑,「謝了。」
秦珂沒轍地跟在他身後。人們口中所說的「烈女怕纏郎」,大抵就是指現在這種狀況。
唐仲行笑嘻嘻地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坐下來,十分主動地接過秦珂手中的酒瓶為自己倒了一杯,擺出最純真最孩子氣的笑臉道︰「每天我都是你的第一個客人。」
秦珂翻個白眼,「是呵。」就是不知道他要「每天」到什麼時候!
「我這麼支持你,不感動嗎?」他又問。
「不感動。」她冷冰冰地回答。
「如果換作是別的女人,一定會感動到以身相許的。」他小聲嘟囔。
「無聊。」秦珂懶得再和這個男人斗嘴。她拿出櫥櫃中的雪克杯和各種原料酒,開始為傍晚的營業做準備。就在這個時候,小唐的特大號俊顏猛地湊到她面前,把她嚇了一大跳。
「你——以前真的沒有談過戀愛嗎?」他一字一句地問,眼中閃著幾分淘氣的探究。
好無禮的靠近,好無禮的問題。秦珂連忙後退,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然後生氣地瞪他一眼,「不要隨便過問別人的私事。」
「你是我決定要娶的女人,不算外人吧?」他眼也不眨地迅速回應,換來她的再度怒瞪。
「別再滿口胡說了,我是不會嫁給你的,就連和你牽一下手都不可能。」她板著臉,努力忽略心頭涌起的小小悸動;手上則繼續工作,把碩大的冰塊狠狠碾碎在酒杯里。
唐仲行卻微微一笑,伸手到她杯子里偷了一塊碎冰,放進嘴里嚼了兩下,然後道︰「秦珂,我們可是接過吻的。」他看上去很得意。
秦珂驀然漲紅了臉,「喂,你正經一點!」羞死人了!這男人不知道「羞恥」二字怎麼寫嗎?那種近乎土匪一般的惡劣強吻行徑,他怎麼好意思再提起?
「你要否認已經發生過的事嗎?」他挑眉。
「你——」她被他氣得語塞,「反正那天晚上的事是一個錯誤,是一場噩夢,是、是魔鬼上身!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你也不準記得!反、反正,從今以後不準你再提起一個字!否則我就報警,告你非禮——不,告你誹謗!」
「警察是不會相信的。所有人都會認為我們是一對鬧別扭的戀人。」說著,他故意把臉湊向她,兩人相依的影子映在雪克杯的鏡面外殼上,「瞧,我們看上去多相配。」
「走開,離我遠一點。」她一掌推開他涎笑的臉龐。
「你說你從來沒有談過戀愛,那天晚上——莫非是你的初吻?」他依然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念念不忘。
「你閉嘴!別再說這些無聊的話了!」她羞惱地別開臉去。
「就初吻來說,你表現得很好——很容易使男人沉醉其中呢。」他繼續逗她,就是愛看她紅著臉生氣的樣子。
「唐、仲、行!你說夠了沒?!」她臉紅脖子粗地大吼。
「其實這些天里,我一直在想著那個吻的事,想忘也忘不掉;我不得不說,我真的為你著迷了,那簡直是我所擁有過最好的接吻經驗……」他仍在拿腔拿調地說著,臉上帶著頑劣笑容,欣賞地睇著她臉紅的樣子,絲毫不在意自己此刻的表現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紈褲子弟。可是秦珂的臉色卻突然變了——由紅轉白;眼神也變得冷寂起來,冷寂得甚至要讓人感到害怕。
「唐仲行,你非要逼我說實話嗎?」櫻唇毫無預兆地輕啟,出口的話語如刀鋒一般涼薄,削斷他的謔語。
「呃?」唐仲行一愣,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變得正經起來了。
「實話告訴你吧︰我談過戀愛、接過吻,和別的男人緊緊擁抱過——上過床,同過居!」
「啪」的一聲輕響,唐仲行放下手中酒杯,濃眉皺起。她……說什麼?
「在我的心里有這樣一個男人——一個深深愛著、永遠也忘不了的男人!我很愛他,愛得願意為他放棄自己的原則、信仰,愛得願意和他結婚、為他生孩子!所以你別再白費心機了!在我心目中,你的分量不及他的萬分之一!」秦珂的表情冷靜得像一潭死水,以平緩的語調說出驚人也傷人的話語。她僵立著,不哭不笑,仿佛在說別人家的事;而嘴角邊掛著的那抹淡淡冷笑,卻是那樣使人心驚。
到了此刻,兩人之間原本的玩笑氣氛已經消失無蹤,唐仲行徹徹底底地怔忡在當場。腦中一時一片茫然。
原來,秦珂……談過戀愛?她心里有別的男人?
她和那個男人緊緊擁抱過,接過吻,上過床?!
這個事實仿若一桶冷水,不!一桶冰水兜頭向他澆來,這感覺——糟透了。在他三十一年的人生經歷中,他還從未有過像此刻這麼糟糕的感覺。
如果是別的女人,如果是別的事,他大可以不必介意。反正他也不是什麼情竇初開的純情少年了,縱橫情場數年,自己都做不到一生只愛一次,當然也沒權利要求別人守身如玉只等著他的出現;可是,此刻站在他面前冷冷說著這些話的女人,是令他著迷、令他想娶回家去的秦珂啊!
之前他不在意,是因為還未曾對她動情;可是現在,他已經愛上她了,卻親耳听見這折磨人的女子深情告白,說她「深深」愛過別的男人?!還愛得「願意為他放棄自己的原則、信仰」、愛得「願意和他結婚、為他生孩子」?!
這真讓人嫉妒!他嫉妒得簡直快要發狂了!
如果可以,他寧願她一直騙他,對他說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對他說她天生討厭男人;
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知道實情,不想知道自己在所愛女子心中的分量不及別的男人的「萬分之一」。
可是這個狠心的女人呵……她為了要逼他死心、逼他放棄,居然毫無顧忌地說出這些話來打擊他,挫敗他?
生平第一次,唐仲行愣在秦珂冷冷的目光瞪視之下,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白痴,心頭赤果著,疼痛又難堪。
「肖公子你說!她那樣說是到底什麼意思?!」
這天夜里,唐仲行喝醉了。從「匹諾曹走開」出來以後,他跑到老友肖亞諾的家中去發酒瘋;還順帶喝光老友家中的藏酒,以便讓自己醉得更加徹底一些。
而難得肖公子今天心情比較好,居然面帶笑容地收留了這名醉漢,還非常寬容地允許他坐在肖家客廳那價值數萬的高級真皮沙發上大放厥詞。
「她說,她很愛那個男人,愛到願意和他結婚、願意為他生孩子……她還說,她和那個男人上過床、同居過……最過分的,她還說,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那個男人的萬分之一,不是十分之一,也不是百分之一,是萬分之一耶!」唐仲行醉燻燻地歪倒在沙發上,掰著手指細數今天白天所听到的每一句令他嫉妒發狂的語句。不知是否是因為心情太郁悶了,他的臉上居然還掛著傻乎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