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閉嘴不語。雖然此刻她們兩人之間的對話十分天馬行空;可是,若真要她承認什麼,她會覺得心虛,好像自己間接承認了某些不該承認的。
見好友又在沉默兼神游了,顏真夏忍不住嘆了口氣,緩緩道︰「我今天做節目,一共開導了十四名CALL-IN女听眾,說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小姐,你不是要我再說一遍吧?」
「再說一遍什麼?」秦珂疑惑地擰眉。
顏真夏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這女人,還說听她的節目心有戚戚焉呢;事實證明,她根本就沒在听嘛!
于是她沒好氣地第N次重復自己的戀愛名言︰「我對她們說︰‘不管愛情有多可怕有多丑陋,先去愛過了再來說’——結果,她們一個個像被說中了心事似的,很生氣地掛斷我電話。」
听了這話,秦珂的表情立時變得防備起來,「你干嗎對我說這個?你想暗示什麼?」
這話火藥味很濃哦。顏真夏聳聳肩,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唔,今晚的第十五個。」
听了這話,秦珂立刻把頭轉向車窗外,用帶著賭氣色彩的沉默阻止這場談話的繼續。
計程車平穩地駛上交流道;顏真夏把頭一歪,靠在秦珂肩頭上睡著了。而後者——只是久久地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身子一動不動,仿若石像。
不管愛情有多可怕有多丑陋,先去愛過了再來說……秦珂默默地念著這句話,嘴角泛起了自嘲的笑渦;而眼眶——卻不爭氣地濕潤了。
「先去愛過了再來說」——好輕巧的一句話;可是,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自己從來沒有機會知道愛情有多可怕,有多丑陋……
第4章(1)
自從那一晚的「親吻事件」之後,接連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唐仲行沒有再出現在「匹諾曹走開」酒吧。秦珂為此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她終于不用面對那個牛皮糖般的追求者、那個強吻她的痞子男,她的生活又回復了往日的平靜無波——這可實在是好事一樁呢;可是不知為什麼,在這一個月里,她卻一直心情低落,多半時候悶悶地打不起精神來。
也許是因為天氣太熱了吧?每天都忙得汗流浹背,她哪里還有心思來煩惱旁的事呢?秦珂這樣告訴自己,也順帶著把那所謂「旁事」深埋進內心的角落,要自己別再去想。
只是那一晚某人對她說的話,仍然久久回蕩心間,不肯就此淡去。時隔一月,她仍清楚記得那人曾威脅她說︰「即使是這樣,我們也不算扯平了。」
可是,那個家伙……是不打算與她計較了吧?也許那晚強吻了她,他已自覺功德圓滿;那場看似熱情高漲的追求鬧劇,也就此告一段落。
「老姐!老姐!」這天酒吧剛剛開門,秦瑤就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闖了進來。
「什麼事?」秦珂從吧台後探出半個身子,看向妹妹紅撲撲的臉龐。
「大新聞!大新聞!」秦瑤沖到吧台前,抓起一瓶啤酒就往嘴里猛灌。
秦珂一見,急忙瞪眼怒斥,「小孩子不準喝酒!」說著傾身上前去搶奪妹妹的酒瓶。
秦瑤「咕嘟咕嘟」地喝了將近半瓶才肯放開手。她伸手把嘴一抹,氣喘吁吁地道︰「姐姐,你還記得那個上次來過我們家的小唐先生嗎?」
秦珂心中猛然一動︰怎麼,是……他?
「他怎麼了?」她故作平靜地問著,心跳卻紊亂了起來。那個家伙……是因為出了什麼事才消失無蹤整整一個月的?
「他——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他訂婚了!」秦瑤語氣興奮地大聲宣布。
秦珂猛然怔住。好似天空突然打下一道雷來,就炸響在她的耳朵邊上。
什……什麼?!他……他訂婚了?!
這個一個月前每天笑嘻嘻地追著她跑的男人居然訂婚了?!和……和誰?
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臉龐驀然變得蒼白,也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指正在微微顫抖。她只覺得腦中的千萬種情緒突然變得茫然起來,連忙伸手一把拽住妹妹的胳膊,「這個消息……你是怎麼知道的?」
「報紙上都登了呀!」秦瑤不解地瞪大杏眼。姐姐干嗎這麼激動?「原來那個小唐是弗洛森集團的副總裁,今年三十一歲……唔,好像是到了該結婚的年紀呢,那我是不是應該叫他小唐叔叔?」
「副……副總裁?」秦珂吃驚得連說話都結巴了。那個看上去玩世不恭、沒半點形象的家伙——是弗洛森集團的副總裁?
「和他訂婚的那個女人,據說也是個名門望族的千金大小姐,長得挺漂亮的呢!對了,我這里有照片。」秦瑤說著從書包里掏出一張今天的報紙,平鋪在姐姐面前的吧台上,興奮地用手指戳著上面的人頭,「你看,是不是挺漂亮的?他們站在一起很登對吧?」
秦珂低頭一看︰照片上是一對相依相偎的男女。那女子美麗窈窕,長發垂肩,一臉的甜蜜笑容,正親昵地把雪白藕臂挎在男子的胳膊間;而男子則是西裝革履,蓄著利落短發,面容英俊,表情卻相當嚴肅。
秦珂眼神一黯︰她認得這張臉,這是他,不會錯。只是……他剪了頭發?
「姐?姐!你發什麼呆啊?」
妹妹的呼喚聲驀然響在耳邊,她才驚覺自己居然看那張照片看到失神了,連忙輕咳了一聲,掩飾情緒的異樣,點頭道︰「哦,是蠻相配的。」點頭歸點頭,目光卻仍然渙散。
「就是吧?我們班的那些女生看到這張照片都羨慕得要死,說有些女人啊就是命好,只要投胎到有名有望的家庭,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嫁到這麼優秀的男人!」秦瑤年輕單純,一張嘴就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相比之下我們這些花季少女就太可憐了啦,每天要念書、寫作業,還要準備考大學。其實,大學里又沒有什麼好男人,我早就不抱希望了……」
「你就是你,干嗎和別人比?!這樣比不覺得無聊嗎?!」秦珂炸雷一般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妹妹的抱怨。
秦瑤被嚇得猛一抬頭,驚見姐姐眼中正閃爍著少見的怒火,「姐,你……怎麼了?」好端端的干嗎發那麼大的火啊?
秦珂猛然低頭,心中的沮喪卻似海浪般澎湃,她忍不住捶了一下吧台台面。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唐仲行訂婚明明絲毫不關她的事啊,為什麼自己會一肚子的火?為什麼那麼介意?為什麼不管從哪個角度去想都無法平靜下來?她甚至還遷怒了與此事毫無關系的妹妹,為什麼?
是覺得受到愚弄了吧?是因此而感到自卑了吧?一個國際大公司的副總裁,憑著一時興趣而熱情有加地追了她兩個星期,得到了一個吻,玩夠了盡興了,于是揮揮衣袖,不帶一片雲彩地退出——在這一場追逐鬧劇中,她是徹徹底底地扮演了一回白痴的角色吧?
她,果真是不折不扣的白痴呵……以前是……現在也是……
秦珂不敢抬頭,害怕自己會在妹妹面前當場流下淚來。她怔怔地望著報紙上相依相偎的那一對璧人,突然驚覺︰在以為自己已經心死的多年以後的今天,照片中這個叫唐仲行的男人——又一次讓她嘗到了心痛的滋味。
「大哥,你瘋了!」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弗洛森集團副總裁辦公室的門被巨力撞開,唐仲行沖了進來,大步走到寬大的花梨木辦公桌前,將一張報紙往桌上一摔,「唐仲言先生,听說你訂婚了?!身為孿生弟弟的我,怎麼不知道有這一場訂婚宴的存在?難道你公事忙到忘記邀請你唯一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