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人揀了個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于穎星原本吵著要喝洋酒,被郭可安的白眼一瞪,只好改喝酒精濃度較低的汽酒。
為了這個,她悶悶不樂地揪著衣角,「老大真無聊。」
「明天一早還要開工,你要是敢給我醉倒,小心我停你的職。」郭可安板著臉,毫不妥協。然而面對著林繪理時,他臉上又是另一副表情了,「MISS
LAM,你看上去有點累。」他輕聲地說,眼神里閃著關心。
「切,老大重色輕友。」于穎星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趁郭可安還沒來得及翻臉,她沖他作了個鬼臉,嬌小的身子滑溜如泥鰍一般,一下子鑽入舞池中去了。
冰可安坐在原地,表情有絲尷尬的赧然。他攤了攤手,回頭看著林繪理,「這小丫頭超級無聊的,不知道她在瞎說些什麼。」
「嗯,我了解。」林繪理點點頭,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輕描淡寫些,「她開玩笑而已,用不著當一回事。」
看吧,他根本無須解釋——因為她根本不介意。做了八年的同事,他與她之間的默契是很好的;像林繪理這麼有理智的女人,當然不會傻到把于穎星的玩笑話當真。郭可安抓起酒瓶灌了一口。不知為什麼,他本應該覺得釋然,卻莫名地煩躁起來。
听著PUB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問道︰「MISSLAM,你覺不覺得——鐘SIR的判斷力正在逐漸下降?」
「說上司壞話,你小心被降職。」她淺笑。
「不,我是真的這麼覺得。」他蹙起眉,解釋道,「在現場並沒有發現羅美君用來割腕的刀片吧?傻子都看得出來,這不是單純的自殺。難道死者在割腕之後還有力氣來處理用過的刀片嗎?」
「也許,鐘SIR是想等著你來發現。」林繪理挑了挑眉,口中說著很空泛的語句。她並不願意在這樣的場合和郭可安討論鐘訊。畢竟那個偉岸而俊朗的男子,曾經是她那麼熟悉的人……她眼神黯了一下,急忙抓起酒瓶啜了一口,迅速恢復神色的平靜。
「又也許,鐘SIR忙著做他自己的事,所以根本分不出心神來關注這件案子本身。」說這話時,郭可安的語氣中有一些賭氣的成分。
「你指什麼?」她皺眉看向他,他的話似乎帶著諷刺呢。
「我是指——他一直在糾纏你,不是嗎?」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緊緊地盯視著她平靜無波的臉龐,「MISS
LAM,他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你不會……」
「當然不會。」他的話還沒問完,她已經開口打斷他,「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關心,郭SIR。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好的。」
她用禮貌而淡漠的表情和話語輕易擋回他的所有關心。每次都是這樣,從來不曾例外;他似乎永遠也沒有機會窺探到她心底真正的想法。郭可安垂下頭來,望著桌上半空的酒瓶,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
林繪理和鐘訊之間的緋聞,這些年來他陸陸續續地听過一點。據說,他們曾經是一對志同道合的拍檔,也是一對感情深厚的戀人;後來分手,原因不明。她調了組,他娶了別人。再後來,他們變成上司與下屬之間的單純關系,客氣而有禮地相處著,卻又都如履薄冰。
林繪理和鐘訊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往?他們相愛了多久?因為什麼原因而分手?郭可安用手指戳著發暈的額頭︰他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得那麼詳細。只是每次想到這件事,心里便會覺得很煩;更讓他感到不舒服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煩。MISS
LAM身為當事人都不覺得煩呢;他又有什麼立場覺得煩?
他又用手爬爬短發,頭很暈,怎樣都不舒服;從指縫間看過去,林繪理的表情顯得漠然。她……永遠都是那樣,什麼都不關心,什麼都不想關心。他有些失落,想抓起酒瓶來再喝一口;正在這個時候,舞池中央突然起了一陣騷動,有人吹口哨,有人拍掌叫好——間中還夾雜著于穎星憤怒的嬌斥聲。
他立刻站起身,「MISSLAM,過去看看。」
「我警告你哦,你要是再敢踫我一下,我就喊非禮了!」人頭攢動的舞池里,于穎星瞪著眼,沖一個染了滿頭金發的年輕男子怒叫道。
「干嗎?!我有踫到你嗎?哪一根手指啊?誰看見了?喂,小妹妹,你別血口噴人哦!」那個金發少年歪著腦袋,嘴里叼了根牙簽,一副很無賴的樣子。
「這里發生了什麼事?」郭可安撥開人群來到舞池中央。
只見于穎星氣得俏臉漲紅,一見到他來了,立刻委屈地拉住他衣袖,「老大,他剛才偷模我。」
「喂,你別亂講話好不好?」金發少年粗魯地打斷她的話,「香港是法制社會,講話可是要負責任的!小妹妹,你不懂就回去多念兩年書再出來混嘛!」說著,和身旁幾個同樣流里流氣的少年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你!」于穎星氣得立刻就要把手伸到口袋里去掏警員證,想好好震震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然而就在這時,一只大手從身後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老大?」她轉過頭,詫異地看著郭可安。後者這時候已經親熱地攬住她的肩膀,換上冷酷神情對著那幾個少年,淡淡開口,「剛才是誰伸手亂踫我女朋友?」
「帥哥,她是你女朋友?」金發少年被郭可安突然顯現的駭人氣勢震住,愣了一下,但立刻發出不信的嗤笑,「不會吧?她這麼幼齒,你看得上這一型?!那邊那個短發姐姐才比較對你的口味吧?」說著他指了指站在五步以外的林繪理。她正靠在一根廊柱上,面無表情地望著這里的騷動。
冰可安的眼神瞬時變冷了。這些低級狎笑的話語,對于MISS
LAM這樣高潔的女子來說,簡直構成一種侮辱。一股怒火涌上心頭,他正想開口,林繪理卻先他一步發話了︰「他們兩個確實是一對。而且據我所知,郭SIR很不喜歡有人隨便騷擾他的女朋友。」
一听她開口叫「郭SIR」,幾個流氣少年當場愣住,變成傻氣少年。
「你……你是警察?!」染著金發的少年瞪著郭可安,語氣開始顫抖。
冰可安很沒力地抹了把臉。天知道,他原本不想暴露自己警察的身份,就是不希望引發PUB里的騷亂;可是——在場的兩位女士似乎都更傾向于用這種方法解決問題。
他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只好照著這個腳本演下去了,「你們幾個,還不快點向MADAM道歉?」他用下巴比了比于穎星的方向。
幾個少年立刻換上誠惶誠恐的神情,講話時雙手雙腳都在發抖,「MADAM,剛才完全是一場誤會,我們不小心……撞了你一下,都怪我們幾個笨手笨腳的,那個……SORRY哦!MADAM你大人有人量,就原諒我們一次啦!」
「咦?好奇怪,你們不叫我小妹妹了?」于穎星假裝詫異地挑起眉,心中暗笑,存心為難這幾個有眼不識泰山的家伙,「听你們剛才叫得這麼親熱,我原本還打算請你們幾個回警局喝茶呢。」
「啊?!MADAM,不要啊!」幾個少年被嚇倒地紛紛叫嚷起來。
「穎星。」郭可安語帶警告地低喚了一聲。她再這麼玩下去,天都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