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終于分享完一塊披薩,已經是半個鐘頭以後的事情了。詩詩窩在何其懷里,細細地喘著氣。
「何其。」她突然喚了他一聲。
「嗯?」他雙手圈著她的頸項,心里很是得意,但更多的是甜蜜。盡避他的臉也在發燙,他的心跳也在加速,盡避他偷施襲手、手段卑劣,但是——他到底是吻到她了呵……這個笨家伙永遠不會知道,為了這一天的到來,他曾經那樣反復計算、苦心經營,花了多少心思,設想了多少種方法,只為了騙她到他懷里,緊緊擁住了,從此不再放開。
從小到大,他什麼都學會了,就是笨得沒學會怎樣向心儀的女生表達愛意。對他來說,愛情是一種求證,他偷偷在紙上演算到論題的最後一步,卻不敢向她追討答案。他心里隱隱約約猜想︰她應該是喜歡他的吧……可是真要求證起來,卻又那麼難,那樣令人害羞,那樣令人退卻。
他曾經在夢里千萬次設想過要偷偷吻她一下,如果她沒有當場翻臉或者把他打得滿地找牙,那麼,她就一定是喜歡他的了。只是沒想到,想想容易,做起來難。他原本只想輕輕地親她一下,然而一旦擁她在懷,一旦唇齒相依,便把什麼理智都拋卻了——他竟然吻了她這麼久,吻得這麼深;這一個吻,幾乎要用光他這輩子所有的勇氣。
然而這一個吻,卻又是說明一切的。此時此刻,他環抱著她,感覺她依偎在他的懷中,心如擂鼓。
——其實兩個人都心如擂鼓。
「讓我拔一根睫毛。」半晌的靜默後,詩詩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
「啊?」何其一愣。
「剛才是你自己說的哦!我讓你親一下,你就讓我拔一根睫毛。」詩詩突然笑了,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兒,捏起兩指就往他眼瞼上探去。
「這樣也算哦?」他一把擒住她手腕,接著不服氣地斜眼睨她,「那你剛才也回親我了,還趁機親了很久呢,這又要怎麼算?」
「何其!」她驀然臉大紅,舉拳便要捶他。這男人……好不害臊!
「我困了。」他好似根本沒看到她那又羞又怒的模樣,徑自伸了個懶腰,倒頭便在沙發上躺了下來——當然了,也順帶著拽倒了懷里的她,「陪我睡覺。」他摟緊她。
「何——其!」她用盡全力大吼,全身血液都涌上臉頰。這個家伙……根本是!大!他們才剛剛接過吻,連相互表白愛意的貼心話都還沒說過呢,他就直接想要……
「喂,你別誤會哦,我可對你沒興趣。」何其窺著她緋紅的臉頰,用膝蓋想也知道這笨蛋想歪了。他故意逗她,「我好累了,抱著你睡,純粹是圖個舒服而已——誰叫你長得肉滾滾的,像個抱枕一樣。」
「何其!何——其!」
「吵死了,吵得我耳朵都疼了。」他不滿地嘟囔著,徑自閉上眼楮,但唇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雙手也用力箍緊了她的腰身。
「喂,你手放這里我會癢……」詩詩格格地笑,在他懷里輕微掙扎。
「那你一直朝我臉上噴氣,我就不會癢哦……」
終于,兩人在沙發上糾纏撕扯了一陣,逐漸安靜了下來。窗外夜色已深,彎彎的月牙兒高掛在天邊,像是在對他們咧嘴微笑。他們——真的要睡了。
又過了一會兒——
「何其,那花……果真是你送的吧?」
回應她的是均勻的呼吸聲。難道真的睡著了?她不死心,推了他一把,再問——
「何其,其實……你早就喜歡上我了吧?」
「……」呼吸聲驀然響了起來,變成打鼾聲。
「說嘛……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這下鼾聲如雷了。
「嘖,裝睡,就知道你在害羞。」詩詩把臉埋在他肩窩里偷笑了一會兒,然後笨拙地爬上他的身體,用雙手雙腳緊緊地纏抱住他,語氣輕柔地在他耳邊低聲道,「何其,雖然你這人又小氣又無聊又討厭又莫名其妙,可是……我真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呢。」說完,把頭枕上他的胸膛,含笑閉上眼楮。
黑暗中,何其的胸膛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你該減肥了。」他一手緊摟住身上女子的腰際,連眼楮也懶得睜開,只是小聲地抱怨著,「重得像個秤砣。」
第10章(1)
好不容易,千辛萬苦,歷盡波折,經過九九八十一難……在商詩詩的三十歲生日即將到來之際,她生命中的那顆紅鸞星——終于動了。
她與何其終于開始談戀愛。
可是——這樣真的叫做談戀愛嗎?
他們仍然沿襲著與往常一樣的相處模式,每天吵嚷個不休,互相捉弄、嘲笑、欺負、陰損對方;經常斗嘴,定期掐架。像大多數的情侶們一樣,他們當然也會牽手——雖然看起來比較像是在掰手腕;他們當然也會擁抱——雖然看起來比較像是在練摔交;他們當然也會接吻——雖然看起來……唔,好吧,不得不承認,他們只有在接吻的時候看起來比較像是一對正常的情侶。
在這種狀況持續了將近一個月之後,詩詩終于決定主動打電話約好友蘇黎出來一敘。無論如何,她和何其也算是正式交往的男女朋友了;所以,她覺得有必要向自己的手帕交兼「情敵」蘇黎匯報一番——當然了,也順便懺悔一番。
仍然是入了夜的「黑匣子」,仍然是燈光、熱舞、烈酒和喧囂的天堂。
蘇黎一個人靜靜地倚在吧台邊,手持一杯色調粉紅的雞尾酒,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著。
躲在角落里的商詩詩當然認得那杯酒——那是何其曾經調給蘇黎的「美人如玉」。原來,蘇黎還是忘不了何其呵……詩詩不由心里升起一陣內疚,輕輕走過去,拍了一下蘇黎的肩頭。
「嗨。」蘇黎轉過頭來,優雅地沖她展開微笑,「好久不見哦,詩詩。你跟何其發展得怎麼樣了?」說著把一杯酒自然地遞到她手里。
詩詩沒料到她第一句話就提到何其,呆了一呆,才想起要去接那杯酒,「我們……就那樣了。」她紅著臉訥訥地道,一邊拿眼瞟著吧台內側的調酒師——今日她仍是一襲黑色行頭,帽沿壓得低低的,讓人看不清臉孔。
「那樣是怎樣?」蘇黎含笑問道。
「那樣……就是那樣了,我們……應該算是在交往了吧?」詩詩硬著頭皮答道。
「那很好啊,祝福你們。」蘇黎依舊笑得甜甜的。詩詩心里更加愧疚了,但同時也有幾分納悶︰眼見自己喜歡的男人突然間成了別人的男友,蘇黎她難道一點都不傷心、不在乎嗎?還是正因為太傷心、太在乎,所以她才強顏歡笑,用表面上的雲淡風輕掩飾內心的痛苦失落?
想到這兒,心里的內疚感不免又加重幾分,「蘇黎,我……」她怯怯地喚著好友的名字,「我是來道歉的。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明知道你喜歡何其,還搶先跑去向他表白……」
「慢著!」蘇黎突然大喝一聲,把正在努力懺悔中的詩詩嚇了一跳。然後,她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瞪著詩詩,一字一頓地低叫,「你說我喜歡何其?!天哪,你怎麼會這麼以為?!我明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你,怎麼還會傻到去這趟混水?」
什麼?這麼說……蘇黎不喜歡何其?那麼……是她弄錯了?詩詩被這個突來的事實嚇住了,愣了好半晌,才小小聲地囁嚅道︰「可、可是那天晚上,你明明一副很傷心的樣子,還喝了好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