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這麼嚴重……」詩詩想到自己慘烈的將來,不由緊張得頻頻抽氣。這會兒她完全忘記了孫巧巧是自己的頭號大敵,還是這間銷售部里對她升職的最大威脅。如果不是礙著有其他同事在場,她幾乎要撲上去和孫巧巧握一握手,共訴女性銷售人員的痛苦心酸血淚史。
「是啊,簡直是要多嚴重就有多嚴重!對了,詩詩姐,你平常有沒有擦保養品的習慣?什麼,沒有?哎呀,那怎麼成呢?女人不保養殘得快啊!我建議你多買幾瓶保養品來擦擦涂涂,像我們公司代理的‘千芬’就很好用啊,價格又不貴。這樣吧,我這邊還有幾瓶上次的客戶挑剩下的,不如你先拿去用著?單子我幫你簽就行了!大家好同事嘛,給你個員工價,算你七七折好了……」孫巧巧充分發揮行銷人員的本色,巧舌如簧,唱作俱佳;邊上的女同事忍不住偷笑︰瞧這商詩詩一臉認真的模樣,她不會傻到真的相信吧?
詩詩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原來這個孫巧巧為人也不是特別壞,她非但不計較兩人之前的嫌隙,還熱心地介紹保養品給她。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大家都是女人嘛,女人又怎麼會為難女人呢?不是有一首歌這樣唱來著,「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等等!「千芬」?這個牌子好熟悉,好像……好像就是她們公司做代理的那一家?好像……好像她手頭上還有80箱的貨沒推銷出去呢!
詩詩這時才反應過來,臉頓時黑了一大半。搞了半天,原來孫巧巧是在把她當白痴耍!
「你你你……」她指著孫巧巧,指尖顫抖。就在這時,仿佛還嫌她不夠倒霉似的,身後驀然響起一聲威嚴的雌性怒吼,「商詩詩,你到我辦公室來!」
「郭經理早!」孫巧巧率先反應過來,立刻展開甜得膩死人的微笑。
冰經理?她的直屬上司?不是吧?詩詩在心里哀號一聲,緩緩轉過身,縮了下脖子,咽了口唾沫,才畏縮地開口︰「郭……郭經理早。」
被叫做「郭經理」的是名四十歲左右的艷麗女子。她身著黑色干練套裝,短發薄得如同刀鋒。目光如炬,虎虎生威。血紅的唇一撇,終究是沒說什麼,率先轉身進了經理辦公室。
商詩詩站在她身後,害怕得不敢挪動腳步。看郭經理這副模樣,明顯就是心情不爽想找人開罵,可是……可是為什麼每次都輪到她?她看上去真有那麼討人厭、那麼欠罵?她哀怨地模了模頭上的絲巾,又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把心一橫,推開門走了進去。
而門外的孫巧巧立即換上一臉笑容,毫不掩飾幸災樂禍之色,洋洋得意地道︰「你們看,有些人就是這樣,年紀一大把了還這麼不思進取,工作能力低下,一定要老板每天訓話,她才知道事情該怎麼做。做SALES怎麼能這樣呢?要多學學我,要發揮主觀能動性嘛……」
是是是,巧巧姐真是高瞻遠矚、明察秋毫。銷售部眾女一致點頭哈腰。現實就是這麼殘酷,聰明的人都知道要找對靠山,泊到好碼頭,才會前途光明。跟著商詩詩?算了吧,沒有人會笨到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詩詩,關門。」
銷售部經理郭天藍在真皮椅上坐下來,優雅地旋轉了三百六十度,正對上站在門口、畏畏縮縮渾身打抖的商詩詩。她立刻兩眼一瞪,斥道︰「詩詩,不是我說你,你怎麼可以這樣?這次連我也不幫你了!」
「是是是,郭經理我錯了,下次一定改正。」雖然不明白她具體所指為何,但詩詩還是立刻低頭認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實在很令天衡傷心?」
「呃?」她愣了一下。關郭天衡什麼事?他昨天才甩掉她,沒準這會兒正躲在哪個溫柔鄉里逍遙快活呢!
「天衡雖然是我親弟弟,但我也模著良心說一句︰你們兩個談戀愛,我一直都是向著你多些。可是我萬萬沒想到,這次你居然……唉……」郭天藍長嘆一聲,失望得說不下去了。
「我……我到底怎麼了?」詩詩一頭霧水。
「你就算不喜歡天衡,也不用這麼對他吧?現在他情緒很差,幾乎不想見人……」
「我……我沒有……」現在這算什麼狀況?明明是郭天衡一腳踹了她,為什麼反倒成了她的錯?詩詩大急,連忙想解釋,「郭經理,你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你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想知道!天衡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他雖然有很多缺點,可是為人特別善良,絕對沒有壞心眼。我真是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忍心這樣傷害他……」
「……」所謂的「百口莫辯」,指的大概就是她現在所處的情境了。詩詩干脆閉上嘴放棄爭辯,反正他們郭氏姐弟都一樣自以為是,眼下郭天藍已經認定分手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和她那個寶貝弟弟可是一點關系也沒有的。
可惡!這什麼世道嘛!當真是人善被人欺!想她商詩詩為人善良又勤勉,打生下來到現在從來沒做過虧心事,為什麼上天對她這麼不公,每個人都要欺負她?詩詩扁著嘴,紅著眼圈任郭天藍罵到爽,突然一句話鑽入她的耳膜︰「……那就這麼決定了,你去收拾一下東西,中午以前就搬出副理辦公室。」
「什麼?經理你要降我職?」詩詩大驚失色。
冰天藍眉峰一挑臉一板,斥道︰「詩詩,我剛才說的話,你都听到哪里去了?我是說叫你把這間辦公室讓出來。上頭有命令,為了緩解職員工作壓力、保護職員的心理健康,每個部門都必須開設一間心理咨詢室,心理醫師過會兒就會來這里報到了。你知道的,我們銷售部資源有限,房間也不夠用,所以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我……可是我是副理啊!沒了辦公室我坐哪兒?」詩詩簡直快哭了。什麼見鬼的心理咨詢室,她要那玩意兒干嗎?
「沒關系,我都替你想好了。上個月LIZZY不是剛被調職嗎?她的桌子正好空著,你就搬過去吧。」
「可、可是她的座位緊挨著廁所,一向都是留給新人坐的……」
「挨著廁所怎麼了?廁所是人生重地,每個人都要上廁所的嘛。難道你不上?還是我不上?」郭天藍應答得好不順口。
「那就是說,每個人上廁所都要經過我的座位,那我還有什麼隱私可言……」詩詩小聲地自言自語,郭天藍听見了,立即皺起眉頭,神情嚴肅得像剛剛死了至親,「怎麼?你不願意?」
「不,不是,我怎麼會不願意呢?身為個人,要無條件服從集體意志嘛。」詩詩為了活命,硬是在一秒鐘內把一張苦瓜臉拗成向日葵般燦爛的笑臉。
「說得好,我喜歡。這才是我們銷售部的優秀員工。」郭天藍滿意地點點頭,「沒別的事了,你出去吧。待會兒會有個木工師傅來為副理辦公室換門牌,你記得招呼一下。」
詩詩忍住滿肚子的委屈和即將飆出的淚水,一步三回頭地步出了經理辦公室。直到關門的前一刻,她還在企望郭經理能夠突然改變主意,然而郭天藍的神情堅毅得像塊石頭。
詩詩垂頭喪氣地走回自己的副理辦公室坐下,翻出牛皮紙箱準備整理東西。都還沒坐熱,孫巧巧立刻假裝捧了份文件進來棒打落水狗,「詩詩姐,整理東西啊?怎麼,不干了?哎呀,那可真是我們SALES行業的大大損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