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愛他嗎?」
她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他是我的初戀,我們一起六年了。」
「哦。」他也點了下頭,然後兩人再度陷入沉默。偌大的客廳里,只有時鐘的滴答聲,一下又一下,靜靜拷問著這沉默的氛圍。
又過了幾乎有一個世紀那麼久的時間,他終于再度開口︰「如果可以的話……讓我來照顧你吧。」
桑緹吃驚地張大了嘴,手一松,手里瓷碗掉到地板上,深褐色的藥汁濺上她的腳。
「你沒事吧?有沒有燙著?」
季禮哲清理完地板以後,連忙扶她到沙發上坐下。此刻她的臉色比那天躺在病房里的時候更讓人擔心。
「我……沒事。」她仍然處于極度震驚狀態,眼神恍惚地瞪著客廳牆壁上的某個點,喃喃道,「你……剛才……說……要……照顧我?」
他沉默了片刻,點了下頭,「是,我是這麼說的。」
「你……開玩笑的?」她眨巴著眼。
他緩緩搖了搖頭。
「可是……我們……」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誰能想象呢,她的老板竟然提出要「照顧」她?「照顧」是什麼意思?「包養」的同義詞?難道她的工作真的從秘書轉成了「小蜜」?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作為男女朋友交往的話,你——覺得如何?願意嗎?」黑眸湛湛地望著她,眸光真誠,沒有一點作偽或玩笑的意思。
桑緹被嚇到地瞪著他,嘴唇抿得像蚌殼那麼緊,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看來,剛才是她誤會了他的意思,她思想忒骯髒了;可是……她寧願繼續這樣誤會下去!因為前一刻從他口中說出的「交往」兩個字更令她震驚不已,現在她幾乎要睜著眼楮昏倒當場!
「我知道,你剛剛經歷了一場失戀,你的心情很糟糕,可能無法接受新的感情,可是……我很擔心你。看見你生病、看見你傷心,我不能坐視不理。」他溫柔的話語仿佛一首抑揚頓挫的贊美詩,緩緩飄入她的耳中,令她有些昏眩,「而且——那天晚上的事,我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我不是那種會玩一夜的男人。也許你可以對此毫不在乎,可是我做不到。」
那天晚上的事……她可以不在乎嗎?真的可以嗎?桑緹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膝蓋。眼楮一眨,一滴淚珠落在她的裙擺,在淺紅布料上漾開一朵深紅色小花。
于是她得到了答案︰她不能。她已經跨出了那一步,她的身體背叛了阿金,就不能再回頭了。
「所以……如果你不是特別討厭我的話,我想——我們也許可以試試在一起。我雖然不太懂得怎樣去照顧一個女人,但我會盡力去做。」
眼淚繼續往下掉,她的視野被淚水模糊,甚至看不清裙擺上不斷綻開的深紅小花了。
「我知道你和你男朋友的感情很深,所以——如果他回來找你的話,你放心,我……會讓你回到他身邊的。」
在這場談話的最後,他這樣說道。而她的反應則是嗚咽著倒入了他的懷中,任淚水肆意洶涌,打濕他的衣衫。
在她最痛苦無助的時刻,是這個男人用溫柔的懷抱接住了正要下墜的她。這是世界上最甜蜜且善意的邀請,而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
第5章(1)
阿金︰
那天晚上,我坐在他的車里,听著電台的FM調頻。那個有著一腔感性嗓音的女DJ這樣說道︰不要試圖刻意去忘記你的初戀情人吧——那樣只會讓你更想念他。
當時,這句話讓我心虛了。于是我閉起眼楮假裝睡覺,好逃避這令人尷尬的話題。
後來,我真的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有人抱我下車,我听到鑰匙開門的細微聲響。
那人把我放在大床上,替我月兌下了皮鞋,然後,他微涼的唇瓣印上我的額頭。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清醒了過來。我發現我的心被一種柔軟的幸福感所包圍了。
他的吻——竟然令我感到幸福呢。
阿金,你知道嗎?也許——我想只是也許,我開始愛上這個男人了。
桑緹
「季總,這是我們公關部做好的年度REPORT,您有空時看一下。」高書雅將一個文件夾捧到他面前,笑著眨了下眼,「快到年關了,大家都很賣力工作哦!」潛台詞是︰看在我們這麼替公司賣命的分上,年終分紅時請派個大紅包給我們吧!
她本以為他們和藹可親的老板這時會接過她的話頭,可是他沒有——這一次出奇地沒有。他只是出神地望著電腦屏幕,順手接過了文件,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季總?季總?」高書雅輕喚。老板今天很奇怪哦,該不會是為了逃避年終獎金的話題而故意裝傻吧?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幾下,「季總,您在听嗎?」
「呃?」季禮哲這才回過神來,「HELENA?有什麼事嗎?」
看吧,果然很奇怪呢。高書雅聳聳肩,「沒事,我只是進來送報告而已。」
「哦。」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文件夾。奇怪,自己是什麼時候接過來的?「對了,你家的貓沒事了吧?」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連忙揚起一抹歉意的笑容。
「它傷得挺嚴重的,斷了一條腿,我暫時把它寄養在寵物醫院了。」說到自己的愛寵,她難過地扁著嘴。想了想,又問,「那天晚上,桑緹沒生我的氣吧?我當時是迫不得已才把她一個人扔在餐廳里的,幸好有你趕去救場。」
「我想……她應該沒事吧?」他說著,神情有些恍惚。
他在說什麼?牛頭不對馬嘴的,這男人實在太奇怪了。高書雅朝天翻個白眼,決定放棄和今天的季總繼續對話,「沒事的話,那我出去咯。」
「哦。」他隨口應著,用手揉著有些發暈的頭部。自從那一晚的「相親事件」之後,他最近在工作時經常會走神,不知不覺地就回想起一年前她埋首在他懷中垂淚的情景。
當初,他為什麼會提出那樣一個唐突而荒謬的建議呢?原因連他自己也不甚明了。在一年前的那個午後,她臉色蒼白卻神情堅定地站在他面前,對他吼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那天晚上,是我勾引你的!」在那一瞬間,內心深處仿佛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他怔怔地望著那樣憔悴卻又那樣堅強的她,然後不知怎的,那句話就這樣月兌口而出——「讓我來照顧你吧」。
而有一點他可以確定的是——直到今天,他都沒有為此感到絲毫的後悔。桑緹是一個很需要別人照顧的女孩,而他打心底里覺得自己有義務照顧她——不僅僅是因為那一夜的纏綿,更因為某種連他自己也無法確切知道的原因,讓他義無反顧地與她訂下了那個「君子協定」,並大度地說出了「如果他回來,我會讓你回到他身邊」這樣的話來。
可是現在,當他知道她去和別的男人相親時,他的大度卻跑得不見蹤影。盡避他親眼見到那男人很爛,而他也十分確信桑緹絕不會看上那種家伙,可是——他就是沒來由地介意了。
她願意去相親,證明她是真的決心要忘記阿金了吧?這本該是好事來的,可是,他會忍不住去想︰在她心里,他——究竟算什麼呢?當她下定決心要揮別舊日戀情,卻那樣理所當然地繞過了他的存在,直接投向某個她甚至不了解、不認識的男人的懷抱——無可否認地,這件事多多少少傷到了他的男性自尊,還令他感覺……有一點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