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她雖然身高手長,但終究是技術有限,高高的身子越過吧台以後,力道控制不當,整個人失去平衡,直直就往黃昏身上摔去,
「喂,你小心……」黃昏連忙伸手去扶,怎奈他的警告才發出幾個音節就被堵住了。水清淺重重地跌在他身上,把他壓倒了不算,嘴唇還正巧壓在了他微張的兩片唇瓣上。
這-下子,兩人摔跌的姿勢不僅狼狽,而且變得十分暖昧。四片唇緊緊貼合,四只眼楮你瞪我我瞪你,骨碌碌地直打轉。他們倆誰都搞不清楚︰此時此刻,究竟算是什麼狀況?
三秒鐘以後——
「啊——」驚天地泣鬼神的高分貝尖叫從「橘子」咖啡店內傳了出來。
水清淺-把推開黃昏坐了起來,一手捂著嘴唇,一手指著他,聲音顫抖地慘叫︰「你你你……非禮啊!!」
黃昏模著摔得生疼的後腦勺,緩緩坐起身來,整個人還有些暈乎乎的。面對水清淺淒厲的指責,他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我、非禮、你?」他吃驚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這、這真是六月飛雪的冤屈啊!剛才是她突然重重地沖他摔過來,他還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呢,她的嘴唇就壓了上來。真要說非禮的話,好像也該是她非禮他比較對吧?
「你……混球!這可是我的初吻耶,你要怎麼賠給我?你說!」水清淺氣得昏了頭,不自覺什麼話都吼出來了。
她這一吼,換來黃昏詫異地瞪視——
「你、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個混球!」
「不是那個,你說這是——你的初吻?!」他的表情比見到耶穌復活還吃驚。初吻?這東西存在于一個已經談了三十六次戀愛的女人身上嗎?
「你!」水清淺一張臉憋得通紅,本想很凶悍地沖他破口大罵,可自己腦子里也開始犯迷糊了︰這——算是她的初吻嗎?
她依稀記得有那麼一次,她和某任男友在湖邊漫步,人家很溫柔地想跟她玩個小親親,結果被她驚慌失措之下推入湖中;好像還有一次,她和某任相親對象約會到深夜,對方很紳士地在她額頭上輕啄了一下,結果她當場拿出紙巾來擦,絲毫不顧慮對方感受的結果是第二天就慘遭拋棄。
說起來,她之所以會被甩這麼多次,似乎有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她那要命的潔癖!像聖母瑪利亞似的不給人踫,有哪個正常男人忍受得了?
戀愛那麼多次,她不是沒有試過花前月下的呢喃細語,臉紅心跳地牽手擁抱。可是接吻——這情人間最為親昵浪漫的表達愛意的方式,卻一直被她視為厭惡之首,打心底里排拒著。在辦公室里听同事們聊起親吻時的激越感受,她也只覺得很惡心。接吻,嘴對嘴的零距離相觸,這感覺會不會像是在喝公共水管?有多少細菌在其中滋生和傳播還不知道呢!還有,萬一你的另一半恰好有口臭或是早飯剛吃了洋蔥又該怎麼辦呢?捏住鼻子照樣用力給它吻下去嗎?
噫,真是想想渾身就起雞皮疙瘩。她不自覺地撫了撫手臂,拉回思緒,瞪著面前一臉迷惑的黃昏,「我、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哦!」口氣很硬,帶著幾分惱羞成怒的尷尬。
「好吧,我剛才也什麼都沒有听到。」黃昏配合地高舉雙手。
見他態度良好,水清淺羞怒略平,剛想說些什麼來帶開話題,又听得他說︰「可是你撞傷我腰椎的事又要怎麼算?我現在可是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什麼?水清淺眯起了眼,前一秒鐘剛剛平復的怒氣又重新被點燃。她瞪著黃昏,一字一頓地問︰「你想趁機敲詐我?」
「不是,是真的很痛啊。」他指指自己脊椎下方,臉色逐漸泛白,「你看,連動都動不了了。」說著還可憐兮兮地用手指戳了戳自己傷處的肌肉,配合上那齜牙咧嘴的痛苦表情,當真是入木三分。
「你沒騙我?」她仍是坐在原地不動,懷疑地看著他。
「騙你的是小狽。還不快點過來扶我?」他向她伸出手來。表情極為痛苦不說,額上還冒出點點汗珠。
看他這副模樣,倒不像是作偽來著。水清淺半信半疑地把手伸給他。沒辦法,不是她冷血,而是她實在被黃昏耍過太多次,不提防不行啊。
黃昏在水清淺的攙扶卜緩緩站起身來,兩人一同繞到餐桌區找了個椅子坐下。黃昏剛-坐定,便等不及沖她發問︰「喂,那個——真的是你的初吻?」
「你給我閉嘴!」她當下一掌拍過去,打在他肩胛處,再度引來他一陣痛叫。
這男人到底懂不懂說話的藝術啊,人家已經很尷尬了,他卻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又羞又惱地反駁道︰
「那根本不能算是個吻好不好?頂多是撞了一下嘴唇而已。」確實,既沒踫到牙齒也沒踫到舌頭,應該不算是個吻吧?更何況,她完全沒有惡心的感覺,只是覺得被撞得很痛而已。要知道以前她可是想起唇舌相交的感覺都會想吐的呢。
OK,經過上述推理鑒定,她決定剛才那個——只是意外傷害而已,不算接吻。她自欺欺人地想著。
「好吧,那我換個問題好了。你以前跟你那些男朋友都做了些什麼?」他仍是不放棄在這個問題上打轉,「居然完全沒有吻過?嘖嘖,真是令人嘆為觀止!」他嘖嘖稱奇地咂著舌頭。
水清淺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那些都是相親,你以為會激情纏綿到哪里去?頂多不過吃吃飯看看電影而已。」
這家伙到底有沒有受傷啊?一面叫疼,一面廢話還這麼多!
「哦?」他有些訝異地挑眉,神情卻相當愉悅,「那你和範大少爺呢?也是純吃飯加聊天打屁?」
「跟他啊……」她歪著頭想了想,然後有些郁悶地道,「只是純吃飯而已了。聊天打屁?哈,我們還沒熟到那個境界。」互相稱呼「先生」、「小姐」應該不算是聊天吧?
黃昏听了,低低地笑出聲來,「我猜,他一定帶你去吃法國料理。」
「哇,你還說咧?」一提起這個她就一肚子苦水,「下次我死也不要再去那種地方了,又貴又吃不飽,還束手束腳難過得要死。說起來,還是昨天吃火鍋比較開心呢!」她想起昨夜兩人一起吃火鍋時的場景,不自覺彎了唇角,泛起淡淡的笑容。
而黃昏似乎也想到了她此刻所想的情景。與水清淺不同的是,他的表情逐漸變得有些恍惚,失神地凝著遠處某個不知名的點,整個人沉靜了下來。
破天荒的,這對冤家第一次如此和平地坐在一起,沒有嬉笑打鬧,沒有斗嘴不休,只是靜靜地坐著,靜靜地回想同一件事。
只是,兩人都沒發現,這一刻,他們之間的距離——
靠得很近。近得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呼吸聲,近得仿佛只要再靠近一毫米,兩個影子就可以融成一個。
燈光昏黃,氣氛逐漸氤氳。水清淺覺得有些熱,不自覺地伸手到額頭上拭汗。黃昏覺得有些渴,怪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
就在這個時候,咖啡店的玻璃門被推開廠,一個女聲怯怯地問道︰「請問,這里現在營不營業?」
水清淺和黃昏同時回過神來,一齊轉過頭去。只見門口站了一位面目清秀的女子,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哦,我加班加到很晚,所以就想來這里喝杯咖啡再走。
你們……還在營業嗎?」
水清淺和黃昏對望一眼,然後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