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他走到門邊時,身後又傳來她的聲音︰「高穆平,我可不可以……暫時住到你那邊去啊?住這里……我還是會害怕。」
斑穆平停下腳步,回過頭望著她。她閃爍的眼神像森林里某種善良的小動物,讓他整顆心都融了。
他實在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絕這樣的她。
「哇咧,這里是人住的地方嗎?」
這是葉知秋跨進六樓B座門檻之後發出的第一句感慨。
照理說,高穆平搬進這里也算有兩天了,尤其昨晚他還大張旗鼓地要粉刷牆壁,葉知秋本以為他會把這屋子收拾得略微妥當一點兒,而不是像現在這麼「不堪入住」——
四面牆壁都被畫上了郁郁蔥蔥的森林,看起來像極為怪異這也就不說了;更夸張的是,她在整間屋子里找不到任何可以被稱之為家具的東西。地板中央鋪著個寬大的睡袋;貼著牆的一排透明收納箱,想必是他放置所有家什雜物的地方,順帶說一句——因為是透明的,所以她可以看到他東西擺放得實在很亂,可以說根本不是用擺的,而是用塞的;只有角落里的一套HIFI組合音響加上那個純平的43寸彩電,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樣子。
她又跑進廚房,不意外地發現那里只有一個微波爐和一箱泡面。連冰箱都沒有,看來高穆平有把吃剩的食物當天丟掉的習慣。
然而當她再跑進浴室時,卻發現那里有一個超大的豪華型按摩浴白。
葉知秋沒啥想法地朝天翻了個白眼︰這家伙真是個實用主義者,只在他覺得有必要的地方砸錢。
可是這種房子對于過慣了精致日子的她來說,就比較難適應了。
「高穆平,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她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他,小聲地道,「你是不是打算在這里混個幾天就走,不打算長住啊?」把屋子搞成這樣,她實在懷疑他有久住下來的誠意。
斑穆平有些失笑,她這是在諷刺他嗎?「其實就一般人的觀點來看,房子只要是可以住人就行了,有必要搞到像你家那麼精致嗎?」他反問。
說完,好像是要為了替自己的言論作表率似的,他果然席地坐下來,兩只腳還踢掉拖鞋,大咧咧地伸在地板上,看起來一副挺舒服自在的樣子。
不是吧?葉知秋微張了張嘴,有些被嚇著似的瞪著他。他就這樣坐在地上哦?是他個人特別不拘小節,還是全天下的男人都這樣?怪不得他終日穿著人字拖呢,原來是為了隨時月兌下來方便。
見她傻在原地沒有動,高穆平拍了拍他身邊的地面,友好地向她發出邀請︰「坐啊。」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他老兄沒听過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椅子嗎?葉知秋在心里鄙棄得幾乎要暈過去;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的身體卻像是有自己的主張似的,居然乖乖地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還听見自己張嘴問他︰「你確定這地板你擦干淨了嗎?」
她一定是瘋了,竟然和高穆平一樣染上了平民病了!包要命的是,就這麼與他並肩而坐,感覺居然好好,身子也好輕松哦!天知道以往她可是只有坐真皮沙發才坐得慣呢。「喂,你這里有吃的東西嗎?」折騰了一上午,葉知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餓扁了。
「廚房里有泡面啊。」
「我是指,除了泡面以外呢?」她受不了地翻個白眼。她可不準備遷就他吃這種垃圾食物。她遷就這種居住條件就已經超過她的忍耐極限了!如果不是怕被人再放炸彈,她早就立馬沖回家去了。
「還有速溶咖啡和蘇打餅干吧。」說著,他居然伸手到睡袋里一陣亂模;然後,秀了個小東西到她面前,「喏,還有口香糖。要不要吃?」
知秋吃驚地瞪著他。這男人每天晚上都摟著口香糖睡覺嗎?竟然就這樣隨隨便便往睡袋里丟?天啊,她現在不僅僅是質疑他的生活習慣有多邋遢,她甚至懷疑他知不知道「生活習慣」這四個字怎麼寫!
沒救了……她無力地撫著額頭哀嘆。高穆平說這里是森林,還真沒說錯;要她看哪,他這鬼宅里的生活設施,絕對不比原始叢林高級多少。要想活下去,非得自力救濟不可。于是,思索片刻後她站起身來,聲音朗朗地宣布︰「這樣好了,我去我家拿點兒東西過來,再順便做個飯;你看看你這里還有什麼需要,也順便從隔壁拿好了。」
誰知這不領情的男人竟然回答她︰「我又不會怪你白吃白住,你不用這麼客氣啦。」呵,夠了哦!葉知秋只差被他氣得鼻子冒煙,「高穆平,我去拿東西是為我自己,又不是為了你,誰跟你客氣啊?現在我要去做飯了,去不去隨便你!」她氣嘟嘟地往外走,走出了門,沒幾步又折了回來,臉色尷尬地瞪著他發號施令︰「來陪我啦!」
斑穆平笑了。原來她還在害怕呢,真可愛。他站起身,模模鼻子,很合作地跟在她身後。誰教她年紀比他大,頭餃比他高,又是他喜歡的女人呢!願只願有一天,她能知道他對她的寵就行了。
知秋回到六樓A座,立刻如魚得水,她只花十分鐘便做出兩盤香噴噴的培根蝦醬炒飯。兩人端回了六樓B座去吃。
吃飯的時候,他的一張嘴仍然不放棄說話︰「我原本以為像你這種大女人,鐵定了不會下廚。」沒想到炒出來的飯還真好吃。
葉知秋白他一眼,他哪只眼楮看到她是大女人?「我一個人住呀。不學會煮飯,難道像你一樣每天吃泡面和蘇打餅干啊?」
「我現在終于相信他們說的,什麼一個女人要想征服男人的心,首先要征服男人的胃的那一套了。」他邊吃邊嘖嘖稱贊。
听了這話,葉知秋停下筷子,臉蛋不自覺地浮起兩朵紅雲,「喂,你別瞎說哦,我可沒有想要征服你……的那個什麼啦。」也不知是不是說者無意听者有心,反正她就覺得這話充滿了暗示意味,她听得心里突突直跳。
「可是你已經征服了。」他驀然抬起頭與她對視,深情而強悍的目光令她心口一抽,不由自主地別開了臉。
這一刻,有種氣氛叫做曖昧,在空氣中緩緩氤氳。
兩人皆沉默了半晌,她突然局促地拋出一句︰「要不要喝咖啡?」
斑穆平沉下了眸光。她在逃避。管他再怎麼明示暗示,她通通給他來個裝傻以對、視若無睹。這項事實令他有些挫敗,但他還是要自己對她揚起笑臉,「好呀。咖啡在廚房,我去泡好了。」正好剛才他也有點兒尷尬,不如順勢回避一下。
「不用了!」在他起身之前,她喝住了他。然後向他的廚房瞥了一眼,隨即嘆了口氣,「我看,我還是再回去一趟好了。」
結果,他又陪著她走了一趟隔壁,把她那個限量珍藏版的立陶宛咖啡壺搬了過來——因為她打死也不肯喝速溶咖啡。
然後類似的狀況,在晚上睡覺之前又重演了一回。這一次的問題是床鋪。
「你就只有這一個睡袋啊?」葉知秋死瞪著地板上那一攤床鋪的替代品,很懷疑這種東西怎麼能睡人。
「我一個人住嘛,當然只有一個。」他無辜地聳聳肩。
「那你就不能有張床之類的、比較正常拿來睡覺的東西嗎?」葉知秋沒力地托著額頭,心中哀悼自己的歹運。這男人還真是不折不扣的森林狼族。
「睡袋比較方便,而且睡起來也舒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