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碧螺春聞名遐爾,自然成為段家在蘇州當地最主要的命脈,品嘗新一季碧螺春的水準;也是段樂風此行的目的之一。
老總管指揮著奴僕將熱茶、瓷杯,送上涼庭中的石桌,再小心翼翼的在杯中注入半杯熱茶,待水溫適合,便放入女敕綠的新芽,茶葉徐徐的舒展,白色絨毛狀的白毫漸漸下沉,水色轉變為碧綠色。
不過由于第一杯茶香味尚未散發出來,一般是不飲用的,所以老總管將茶水瀝干,再注入第二杯新茶,此時茶葉的芬芳才算完全釋放。
「少爺、表小姐,請用。」老總管盡職的退到涼庭外,等待主子的差遣。
臂看完繁復的泡茶過程後,花琴目瞪口呆。
喝杯茶居然這麼費工夫!
沖了要泡,泡了要倒,倒完要再沖一次,若是叫她自己做的話,她情願喝水就成了,省得麻煩。
「嘗嘗,洞庭碧螺春可是茶中的上品,尤其是我段家出產的,更是上品中的上品,有錢還不一定喝得到。」段樂風對自家茶葉的品質,深具信心。
「是不是真的?」花琴犯著嘀咕。
她輕輕啜飲了一口。
哇!花香果味,鮮爽生津,懾人的清香更是沁入心肺。
「好好喝喔!」她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茶。
「嗯!」段樂風大手一揮,老總管立刻向前。「照例準備五十斤新茶上路,京城那頭趕著要。」
段家每年都得送上幾十斤茶,讓京城里的達官貴人嘗鮮,名為品茗,實則疏通。
這是無奈,也是現實,在商場上,無論實力如何雄厚,多少也得靠著人情才能做成買賣,疏通京城里的大官僚們,雖非必然,但為了生存,就不得不這麼做。
以往段家疏通官僚,大都是送上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偶爾送上幾斤自家產的茶葉,嘗過的,個個都豎起大拇指,連聲稱好,段氏茶行因此打響名號。
無心插柳柳成蔭,段家此舉非但省去官府不必要的刁難,也意外替自家茶葉擦亮招牌。
從此,只要是段氏茶行出產的茶葉,身價可比那真金白銀好上三分,京城的大官哪個不趨之若騖?
從此以茶代財,成了默契,省下了不少工夫。
「是!」老總管恭敬的道。
「都下去吧!」段樂風說。
老總管領命,招呼著幾位奴僕,一同退下。
「為什麼茶里會有果子的香味?」花琴好奇的嗅了嗅杯中獨特的茶香。
「那是因為碧螺春栽植的方法比較特別,屬于茶果間作,茶樹和桃、李、杏、梅、柿、桔、白果、石榴等果木,交錯種植,所以茶味才會帶著淡淡的果香。」
「原來如此。」她意猶未盡的盯著那見底的茶杯。
「要不要再來一杯?」他心如明鏡,光望著她的頭頂,就明暸她的心思。
「要!」她點頭如搗蒜。
段樂風將杯中的茶葉去掉,重新沏了杯茶給花琴,看著她那心願得償的模樣,他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你這幾天就是在忙這些事嗎?」她難得的欲言又止。
「算是吧!有什麼問題嗎?」他聳聳肩。
「那你忙完了嗎?」她囁嚅的問道。
「妳有話就說,何必吞吞吐吐?不太像妳喔!」段樂風取笑道。
「那你什麼時候再去找凌家小姐?」
她其實不想問的,只是她希望他能常待在府里陪她,畢竟她能留在這里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不過臨別前,她又想見到他與凌家小姐完成終身大事,也算了了自個兒的一樁心事。
這話讓原本掛在段樂風臉上的笑容當場僵掉。
「過些日子吧!我手頭上還有些事沒處理,等我有空的時候再說。」他敷衍的道。
「我勸你對凌家小姐還是多用點心,她人美又多金,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良妻美眷,你可別不識好歹,到時被別家富貴公子捷足先登,你就欲哭無淚
了。」花琴食指點了點,警告的意味濃厚。
「多謝仙姑提點,小的銘記在心。」段樂風打趣的欠了欠身。
「反正我言盡于此,隨你愛听不听。」她心頭悶悶的,有些不大高興。
她嘴上總不忘催促著段樂風要把握凌月,可每當話一出口,又不由自主的感到落寞,她覺得自己好矛盾!
段樂風見她不再緊咬著這個話題,不禁暗暗松了口氣,只是這口氣都還沒來得及吁完,花琴愛找碴的毛病又犯了。
「說也奇怪,這陣子你忙,所以沒去找那凌家小姐,可那凌家小姐也沒登門來找過你,難道她也忙嗎?」會不會太巧了點?「你和她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吧?」
花琴的話,讓他不由得一陣心虛。
她點中了他最不願去細想的部分--他對凌月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凌月生得美貌,無論家世背景皆為上選,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人又溫柔大方,就如花琴所言,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媳婦兒。
可不知為何?兩人愈是相處,他卻愈覺得她生分。
原因何在?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沒事,我和凌月一點事都沒有,妳別胡思亂想了。」他口是心非的道。
這是他和凌月的問題,他不願花琴為此事煩心。
「真的?」她很是懷疑。
「當然是真的。」段樂風別過頭,瞅見了滿室的芬芳,「對了,妳前幾天不是嚷著園中沒有牡丹嗎?有沒有讓老總管幫妳留意看看?」
他轉移話題的用意十分明顯,花琴雖然心知肚明,卻不再追逼。
她留在凡間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他和凌月就算真有什麼問題,她也是無能為力。
就順其自然吧!
她輕搖螓首,「沒有。」
「妳不好意思開口?」他猜測,很難想象大而化之的她,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留意了也沒用,我不會在這里種任何一朵花。」她特意揚高音調,讓自己的口吻听起來不那麼寂寞……「為什麼?」這丫頭明明很喜歡弄這些花花草草,怎麼會……
「種花容易,養花難。」她語重心長的道︰「每種下一朵花,我對它就有一分責任,如果我不能照顧它,那我寧可不種花。」
離別在即,她不知自己是否仍保有來時的灑月兌?
「說得也是,咱們也不能在這兒長住,喜歡種花的話,回家再種也是一樣的。」段樂風直覺的道。
淡淡的扯開一朵笑雲,花琴徐徐的說︰「你口中的家,我可能回不去了。」
真不該如此依戀的,可她就是忍不住。
她的話讓段樂風心中一動。
他怎麼會忘了……她的家不在這里?
第六章
黑衣軍氣勢如宏,步步進逼,成功的阻斷了白衣軍最後的生機,不留一條活路。
白衣軍立刻陷入月復背受敵的絕境,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未了只能任人宰割。
黑色部隊毫不留情的攻城掠池、強佔領土,將整個白色軍隊團團包圍……
「贏了!」凌月收下幾顆殘兵敗將,開心的宣告自己的勝利。
「在下甘拜下風。」段樂風好風度的朝她一揖,沒半點輸棋的窘迫樣。
「你該不會故意讓我的吧?一副不專心的模樣,你在想什麼?」凌月敏銳的問道。
自從上次在大街上不歡而散後,兩人也好些日子沒見面了,這會兒好不容易他才上門來,卻是心不在焉。
「沒想什麼,我只是在想妳的棋藝怎麼會進步得如此神速?莫非妳偷偷去拜師學藝,專程來一雪前恥?」他笑道。
「不是我進步,是你退步了。」她調侃。
「哦!是嗎?」他不甚在意的端起茶碗就唇,啜飲了一口後道︰「大概是太久沒人陪我下棋,技巧都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