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性子的她最受不了這種「沉默的折磨」了,好幾次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兩人就這樣無言地走到停車場。
修好的法拉利嶄新如昔,他開車門上車,臨發動前他伸手握住站在車邊的雀兒的手,溫柔地笑著。
不知怎麼地,她覺得悲傷,微愕的目光迎向他,看見潛藏在笑意之後的那抹迷蒙,她的心為之一緊。
涼介吐了口氣,有些落寞,萬分不舍地再捏捏白皙柔女敕的手背。
「雀兒,妳保重,再見了。」
看著他的手放開,她那顆收緊的心無由來地扭擰起來,來不及說任何話之前車子就啟動駛離,消失在停車場的出口。
那種表情、那聲再見……
他討厭她了,真的討厭她了。
「涼介--」她慌亂地追出去,馬路上車來車往,早已不見他的蹤影了。
是她太任性,後悔莫及的眼淚狂飆而出。
法拉利緩緩駛進恬靜的小路,沿著長長的乳白色石牆往前,停在那道古色古香的大宅正門前。
涼介下車,淡笑看著眼前的大宅門,每次來本家,他的心情都是又愛又怕,愛的是這大宅里的一家人,怕的是聚到這大宅的一群人,但這次不同了,這次他的心既篤定又踏實。
按了門鈴,佣人開門歡迎佷少爺回來,他不要帶路,一個人慢慢地走過前庭,到了大宅的玄關前,遠遠看見伯父正在大庭院中散步,他走了過去、。
「伯父,我回來了。」
「涼介,你回來了。」看到佷子整個人神清氣爽,完全擺月兌一個月前的煩躁不安,望月新一高興得闔不攏嘴。這一個月的大假雖然放得很尷尬,但很值得。
「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涼介深深鞠躬。
望月新一笑著搖頭,伯佷兩人沿著大水池散步,水池邊的柳樹新綠,假山邊的紅梅盛開,庭院中春意處處。
「這次你離開的時間比預期的長很多,海外部又不能沒人頂著,所以我已經另外找人補了你的缺,現在才告訴你,抱歉。」
「沒關系。」涼介淡然一笑。
望月新一微微一愣。佷子的話還是一樣少,可是感覺卻大不相同,要是以前的話,他大概會說些「該說抱歉的是我」、「給您添麻煩了」這一類的客套話,現在卻只是一笑帶過,笑容雖淡卻頗為怡然自得。
「福田那家伙最近身體不太好,他想要提早退休,我想他的缺就由你接吧。」
「由我接福田常務的位子?」
涼介嚇了一跳。福田常務不但是公司的元老,職務也是舉足輕重,接下他的職務就等于直接晉升到公司經營核心。
「沒錯,下個星期回來上班,他很欣賞你,會很樂意跟你交接的。」望月新一拍拍佷子的肩頭,一臉滿意地說︰「這半年來你做得很好,我也可以放心地把公司交給你了,常務是第一步,接下來是代表取締役,副社長,社長。」
「您別開玩笑了,接任社長那件事只是誤會一場,謠言罷了。」
「會有這種謠言是因為大家看出來我偏心,我本來就有這個打算,只是暫時蓋牌而已,既然底牌都被猜到了,干脆掀牌,大家省事。」
這下涼介真的給嚇到了。社長,這可是他從未肖想過的大位,伯父這麼輕易地就要給他,他受寵若驚,更是受之有愧。
「伯父,真的很謝謝你,可是我不能接受。」
「你和雀兒在台灣住了一個月,重修舊好,高高興興地一起回來,接下來就是辦喜事了,成家之後你就可以專心于事業,正是接我位子的好時機,我想不出來有什麼不能。」
他的臉色一凝,苦笑著搖頭。
望月新一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的納悶。
「我們是住在一起,可是並沒有『在一起』,我們避談敏感的話題,所以我們才能夠和平相處,難得跟她和好了,我不想再打壞感情。」
「不會吧?一個月的時間你啥事都沒干?沒用你威猛的身體馴服那匹野馬?」望月新一不敢相信地大叫。
「伯父!」涼介臉紅地大聲抗議。
望月新一軟了下來,一臉失望地問︰「和平相處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順其自然,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就這樣?」
「有人教我不要太心急,所以暫時就這樣了。」說得簡單,做起來很難,剛才和她道別,那種心硬生生被割成兩半的感覺好痛。
「好吧,感情的事暫且先擱下,你就好好努力工作,不管你有沒有幫我報恩,社長的位子還是你的。」
涼介再度搖頭,一臉愧疚地說︰「長久以來,我一直想報答伯父對我們母子的恩情、對我的栽培,所以我很樂意到會社工作,並且全力以赴,如果這一次我沒去台灣的話,不管什麼社長不社長,我都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你還是不要?!」望月新一詫異地追問,「在台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在台灣,我踫到了一些人、一些事,我學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他的眼中綻放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整個人充滿追夢的干勁。「偶然接下的一份打工讓我回想起屬于我自己的夢想,一旦想起就忘不了、放不下,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考慮,最後我決定了,我想回去投資那家公司,想和那群有趣的伙伴一起做自己喜歡的電腦設計工作,我想做『涼介』,更勝過做『望月涼介』。」
「你錯了--」
望月新一的怒斥驚醒沉浸在夢想中的涼介,看到伯父氣到不行地喘氣,他羞愧得幾乎抬不起頭來。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辜負了您的期望,可是我真的很想……」
「你錯了--」望月新一打斷佷子的話,語重心長地說︰「栽培你,並不是要你報答我什麼,而是因為我愛你、因為你是浩二的寶貝兒子、因為你是杏子的希望,我們是一家人,本來就應該互相照顧,這不是恩情一是親情,你太見外,見外得讓我火大--」
「伯父我……」听到這樣真誠的話,他的喉頭一緊,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想把會社給你、想把本家給你,只是一個父親想把東西交給兒子的心情,不是想用這些東西來套住你,比起由誰來繼承的問題,我更在意你的感受,我才不要你有這種做牛做馬、餃環以報的愚蠢想法,你以為我會領情嗎?超級大白痴--」
伯父如此情深義重,讓他感動得想哭,眼眶熱了起來。
望月新一好沒氣地噴噴氣,最後忍不住伸手抱住那個紅著眼、低頭不語的笨孩子。
「不過,我很高興,很高興你終于願意跟我說出你的真心話,放得下那些笨想法,就代表你已經從往事里超月兌出來了,太好了。」
正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趟台灣之行雖然沒有如預期的和雀兒復合,卻找到更重要的自我,太值得了。
、望月新一用力拍拍那比自己還要高的肩頭。當年那個在他懷中痛哭喪父的少年已經長大了,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由孩子自己去做吧。
「想去就去吧,我的『涼介』,要記得常常回來讓我們看看。」
涼介感激地看著慈愛如天的伯父,用力點頭。
「妳是豬呀?」
朱石秀抽走女兒手上的一大桶爆米花。才剛吃飽晚飯沒多久,她就又再吃,回來以後她悶著頭猛吃,她這個做媽的不由得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