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普魯斯海峽把伊斯坦堡切成東、西兩部份,東邊是亞洲、西邊是歐洲,而歐洲面又被稱為黃金角的一彎水域分為南、北兩個部份,南邊是舊城,北邊是新城,雖然叫新城,也不過只比老城年輕個幾百歲而已。
「你這樣說當然沒錯,可是我們又該去新城的哪里找?」他反問。
沈芳伊一時答不出話,張著小嘴,瞠視著他。
「所以我認為從比較容易尋找的目標下手是比較聰明的做法,也許他們知道小辰搬到新城的哪邊也說不定,總強過像只無頭蒼蠅亂飛一通的好。」
「也許?那還不如直接殺到有頂大市集,找那個賣骨董的德利哈瑪還比較快。」
「拜托,那里有四、五千家店耶,天曉得那邊有幾家賣骨董的、有幾個叫德利哈瑪的。」光用想的,他的頭就開始痛。
「听說有六千家店。」她得意揚揚地更正他的數字,行前的準備她可是下了苦功。
「你嫌我的頭還不夠痛嗎?從現在開始,為了避免災情繼續擴大,一切听我的,我負責把小辰找出來,你只要乖乖听話就好了。」
一下子說她是無頭蒼蠅,一下子說她制造災情,這家伙分明是瞧不起她!
沈芳伊不快地站起,雙手擦在縴腰上,不服氣地說︰「且,你很自大!你連行前準備都沒做,對于土耳其的了解比我還少,憑什麼要我听你的?」
平明跟著站起,高大的身軀站到她面前,俯瞪著她。「難不成你要六千家店一家一家找?還是三百二十座建築一座一座逛?」
她孩子氣地跳到上一層階梯,換她由上往下瞪他,好像這樣就可以壓過對方的氣勢似地。「我又沒這樣說過!我只是——」
「只是怎樣?」
「只是……還沒想好罷了。」
「請問什麼時候會想好?需不需要辦個永久居留權?」
四目相望,空氣中的靜電劈哩啪啦作響,爆出一陣陣火光,他的堅持壓過她的逞強,她戰敗似地瞥開視線。
「很好,就這麼說定了。」他收好東西,拉起行李,得意地下達第一個指令,「我們走吧!」
沈芳伊一臉不甘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在家里,父母疼愛有加,就算做錯事,撒撒嬌就沒事了,在朋友間,人緣還算不錯,偶爾踫上幾個不對盤的,也只要保持距離,倒也能保持表面和平,就唯獨這個家伙一天到晚給她難看,真是氣死人了。
旅途才剛開始,她就有一種選錯伙伴的悔恨,真想不透小辰哥為什麼老是夸他人好?他一點都不好,嘴巴壞,脾氣差、更是霸道,根本就是壞人。
「漂亮的小姐,要不要來杯清涼的櫻桃汁?」
一個穿著鄂圖曼傳統服飾的賣櫻桃汁小販熱情地招攬生意,臉上開朗的表情跟背上的大銀壺一樣的閃亮。伸手不打笑臉人是她的基本原則,更何況滿肚子火氣的她正需要清涼飲料消火退氣,于是立刻掏錢買了一杯。
哼!她就不信,他真能丟下她不管。
丙不出其然,過沒多久就看見一個人滿頭大汗地跑回來,沈芳伊有種扳回一城的快感,故意喝得更慢,氣定神閑地等著。
重重的火車頭直沖到她面前,猛烈的火舌從他口中噴出。「沈芳伊,你隨便月兌隊,不怕搞丟嗎?」
罷才在大馬路邊攔了輛計程車,一回頭沒看見人,他嚇得連心髒都快停了,慌張地沖回來找人,沒想到這小妮子竟然給他在這邊悠哉到不行地喝著飲料,他氣得想咬人了。
看他火氣愈來愈旺,下一波攻擊差不多要來了,旅途才剛開始,還是不要一次徹底惹毛他的好,她想來做實驗,放軟語調和態度,求饒似地柔聲說︰「人家渴了嘛!你渴不渴?我請你。」
平明差點翻倒,完全明白她是故意裝死的。女人真是不講理,想耍賴就要賴,
般得他一肚子火,想裝沒事就裝沒事,而如果他再追究就顯得太小家子氣,害得他的氣發也不是、不發也不是。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還是快點找到人,把這個「茶包」丟出去,他就天下太平了。
「不用,我自己買。」他爽快付了錢,接過櫻桃汁一飲而盡,噴著氣說︰「現在可以走了吧?」
「當然可以。」實驗證明這家伙果然是吃軟不吃硬,早說嘛,省得她跟他爭得臉紅脖子粗!沈芳伊邪惡地轉轉眼珠子,不懷好意地算計著。
「你在笑什麼?笑得好可怕。」她明明笑得天真無邪,他卻倍感威脅。
「你說錯了吧,應該說好可愛吧。」整人似地,她嬌生生地走到他身前,斜仰著頭,用那種甜得發膩的笑容,柔得出水的嬌態正正地對著他發功。
他覺得臉發熱、口發干、腦袋發白,在她開心的大笑聲中,他逃難似地轉身,喳喳呼呼地大喊,「找人要緊、找人要緊。」
所幸伊斯坦堡有一種專為觀光客解決問題的觀光警察,有了專業協助,他們成功地過濾掉沒有明信片所提的風景的旅館,目標範圍就只剩下少數幾家了。
他們一家一家跑,最後終于找到了徐之辰初到伊斯坦堡所投宿的旅館。
旅館櫃台服務人員一臉遺憾地把照片還給來找人的東方客人,「不好意思,徐先生沒有告訴我們他搬去哪里。」
「這不是跟我的結果差不多。」沈芳伊給他笑回去。
平明也覺得很泄氣,是他自信滿滿地要她听他的,這下丟臉丟大了。要是這條線斷了,就真的要去有頂大市集逛六干家店,天吶!吧脆殺了他還比較痛快。
熱情好客的土耳其人怎麼可能讓客人進了門而沒茶喝呢,只見服務人員快速奉上熱呼呼的隻果茶,趁著客人喝茶的空檔順便拉拉生意。
「賢伉儷要不要住房?暑假的伊斯坦堡一房難求,算你們幸運,我們還剩一間超豪華的鄂圖曼套房,有空調、電話、漂亮的浴室,還有海景陽台,氣氛一點都不輸給蘇丹的後宮,簡直就是特地為兩位保留的。」
被誤會是一對的平明和沈芳伊臉上一陣燥熱,互看一眼,隨即尷尬地錯開視線。
「不用了,我們只是來找人。」
「那要不要買地毯,還是土產?不管你們要什麼,我們都有熟識的店家,可以給你們特別的折扣,很劃得來喔。」服務人員鍥而不舍地推銷。
兩人同時回過視線,喜出望外地大叫——
「骨董店的德利哈瑪。」
伊斯坦堡除了名勝古跡之外,還有一個觀光客非去朝聖不可的地方——有頂大市集。
一個接著一個的拱頂,綿延不斷,一間接著一間的店鋪,目不暇接,橫跨二十多條街的廣大區域,堆滿了來自全國的各式商品。
「好了沒?你到底是來逛街的,還是來找人的?」平明終于失去耐性,忍不住大聲催促。
在找骨董店的一路上,她禁不起誘惑地買了起來,看到好玩的就鑽進店里看,他不跟著也不行,進到店里東挑西選一番之後,總算選定了,他以為她要付錢了,沒想到那才是惡夢的開始。
她開始和店家討價還價,中途總會有好幾次以為價格講妥了,或者以為談判破裂了,結果他們總是有本事繼續纏斗數百回合,他在旁邊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幾十萬土耳其里拉听起來很多,但是換算成新台幣也不過幾十元,干麼為了幾十元大費唇舌、浪費時間?!他完全不能理解。
包可怕的是一攤接過一攤,簡直就是凌遲酷刑,他再也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