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真是奇怪,看到如此成功的訓練成果,他竟然有點想哭。
「這一切都得感謝簡大哥。」
「不要再謝我了!」他不想這麼粗暴地對待她,可是卻控制不住失望和難過的心情。看見她受傷的表情,他奔到她面前,慌亂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對妳凶,我……」窘困亂揮的雙手最後沖動地一把抱住她。
曼沁一驚,隨即柔順地任由他緊抱,閉上眼,感覺那雙曾經給過她無數溫暖的大手正緊抓著她的背,感覺他溫熱的鼻息激動地噴在她敏感的頸後,感覺他狂跳的心用力地撞擊著她柔軟的胸口……
「對不起,再一會兒就好了……」簡瑞安小聲地在她耳邊懇求最後的溫柔。
「嗯。」再一會兒就好了,她也是這麼想。
幽暗中,他們無言相擁,窗外月正明,零星的樹葉隨風飄散,夏天已到了盡頭……
第七章
綠葉在不經意之間轉黃、變紅,枯瘦無力地隨著無情秋風離開枝頭,傷心地散落一地,波士頓的秋意一下子就濃得化不開。
「二小姐,連先生的電話。」
張嫂把電話交給正在小客廳中做功課的二小姐,一听是連萬峰打來的,在旁邊閑閑翻雜志的鐘婷立刻豎起耳朵,等妹妹講完電話馬上就湊過去。
「本來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最近都不和萬峰出去了?發生了什麼事?」
連萬峰追得緊,三天兩頭約她出去,父親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可是好景不常,不到半個月,妹妹就開始用各種理由婉拒邀約,一連給了好幾個軟釘子踫,連萬峰那家伙開始沒耐性,爸爸也有些急了。
「沒事,我明天要考試,書還沒念完,怎麼可以出去玩。」她不是討厭連萬峰,只是他的殷勤只會讓她更加想念簡大哥,試過幾次之後,她決定放棄這種討好父親卻折磨自己的約會,于是假裝把全副心力放在讀書上。
「別讀了,爸讓妳去讀語言學校,又不是真的叫妳考狀元。」鐘婷一把搶過書,不讓她看。
「妳和哥都那麼優秀,我怎麼可以不加油呢?」她笑著拿回書。
「借口,因為他對不對?」
雖然妹妹說他們只是普通朋友,但也許事實並非如此,是她一時被愛迷惑,沖動地想要他,當感情受挫時又任性地破壞一切,把事情鬧到沒有轉圜的余地。
「姊,妳想太多了。」曼沁把頭埋回書中,雲淡風輕似的淡淡一笑。
「算我沒說,悶死了,妳就別讀了,我們去逛街吧。」唉,就算她後悔,也實在拉不下臉說出真相,因為實在太丟臉了。而且就算她說了,也于事無補,因為問題出在父親身上。既然如此,不說也罷。
「不行啦。」她雙手合十地求饒。
「不管妳了,我坐不住了,我自己出去。」鐘婷上樓拎了皮包、外套,徑自出門去了。
為免受到打擾,曼沁收拾書本回房K書。
羅叔從門外進來,本想開口叫住她,想了想,默然跟上,把一封航空信塞進二小姐的房門底下,輕敲房門後就離開了。
簡瑞安離開的那天,兩位小姐一大早就出發到紐約,老爺、少爺照常上班,沒人送行,只有他這個管家幫客人叫了出租車,場面十分清冷。臨上車前,那個年輕人竟拜托他要好好照顧二小姐,以他的職務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那種誠心誠意的請求讓他為之動容。之後,沒有任何的來電或者信件,一直到現在。
于公,他不應該違背主人的吩咐把這封信交給二小姐;于私,他實在不忍心這對互有愛意的年輕人就這麼被拆散了,人哪,活得愈久,就愈明白什麼叫做稍縱即逝,所以就這麼做了,至于老爺要怎麼懲罰就再說了。
听見敲門聲,曼沁開門,遠遠看著羅叔離去的背影,她納悶地聳聳肩,關門時瞥見地上的信,隨手撿起。
CafeC'estlaVie的信封上刻畫著熟悉的筆跡,她差點喘不過氣,捂著驚訝大張的小嘴走到床邊,坐下用發顫的手拆開信封,心情激動地讀著這意料之外卻又期待已久的信。
小曼︰
現在我在傻樂為咖啡館,點了一杯妳習慣喝的拿鐵跳舞咖啡,還記得我對妳說的屁話嗎?可是,我卻不想攪拌,因為我想把那段甜完整地保存住,一點苦也不想摻上。
她也是,訓練的那段時間,他們有事沒事就呆在傻樂為咖啡館,很會照顧人的心姊、聰明伶俐的小遙,還有一天到晚和簡大哥閑杠的修哥,想起那段快樂時光,她不自覺露出緬懷不已的表情。
回來一個月了,我也找到新工作,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順利,可是我卻一直開心不起來,因為我一直在擔心妳。雖然妳不說,但是我知道妳是為了幫兼禾兄完成開機車行的心願才去美國依親,我很擔心妳為了那兩千萬委屈了自己。
丙然,簡大哥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總會看出她沒說出的事。感動沖出的淚水模糊了視線,曼沁邊哭邊笑,抹干眼淚繼續往下看。
我想了很久,為了讓妳自由、讓我放心,我下了一個決定。過兩天妳的戶頭會匯進去兩千萬,如果妳爸要妳做妳不喜歡的事,妳就把兩千萬還給他,千萬不要覺得虧欠他什麼而順從那種自以為是的霸道臭老頭。
承蒙妳叫我一聲大哥,大哥最後送妳一句話──從今以後,任性一點,為妳自己而活。
妳永遠的好朋友簡瑞安敬上
她不敢相信地瞪著信紙許久,回過神之後馬上打電話問銀行,得到的答案竟然是肯定的,確實有兩千萬剛從台灣匯過來,她無心繼續听銀行的作業流程解說,愕然地掛上電話。
他哪來的兩千萬?是她推開他的,他為什還要對她這麼好?給了她這麼一大筆錢卻什麼都沒說?她不懂,真的不懂!
「越洋電話要怎麼打?」曼沁手忙腳亂地翻出數據,撥打那個早已刻在心中的手機號碼,等待電話接通的幾秒鐘,她焦急地在房里走來走去,听到接通的聲音,她的腳步猛然定住。
「這個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謝謝。」計算機語音重復幾次後自動離線,話筒傳出低沉的嘟嘟聲。
她嚇呆了──
刻意遺忘的思念如潮水般急涌而上,三角公園的初見,他從花叢間冒了出來,耀眼得像日神阿波羅;夏日的鄉間,兩人並肩趴在車子天窗,听著蟬鳴風聲,心跳合鳴;趁他醉倒時的大膽親吻,以及臨別時依依不舍的擁抱……
不可以,不可以就這樣斷了線!
她從梳妝台的抽屜中拿出那朵銀色花蕾,換下脖子上的鑽石項鏈,望著鏡子中的自己,覺得這才是最適合她的。
小小臉蛋漸泛起堅定的表情,這次,她真的要任性一下了。
深秋的天空澄澈得不帶一絲雜質,曼沁的心也是,背起背包,拿起護照,邁開一丁點猶豫都沒的腳步離開華麗的房間。
羅叔在大門口收了信,越過寬廣的草地,往主樓走去,迎面踫上從門廊出來的二小姐,今天她的書包特別鼓,表情特別有自信。
「羅叔,我去上學了,拜。」
「二小姐慢走。」
她回頭再看鐘家大宅一眼,微笑地交代,「麻煩羅叔告訴大家我今天有點事,會晚一點回來,不必等我、也不必擔心,等事情辦完了,我就會回家。」
「我知道了,路上小心。」羅叔會心一笑,送她到大門口,看著堅定的嬌小身影步下碧肯山丘,心中充滿了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