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下,向東寧呼呼大睡。
朱采菱蹲下,雙手撐著臉頰,微笑看著等到睡著的他,睽違已久的場景真讓人懷念,她有點舍不得叫醒他,過了好久,她終于伸手輕推他的肩膀。
「起來了。」
他鼻音很重地應了一聲,睡眼惺忪地看她,含糊不清地問︰「天亮了?」
她忍俊不住,他每每剛睡醒就是這種迷迷糊糊的樣子,幾乎是想也不想的習慣動作,她彈指輕敲他的額頭一記。
「看清楚,是天黑了。」
他驚愕地模著額頭,以前他三不五時就窩在她家,有時干脆就睡在她家,她總是這樣叫醒他。
頓時心情激動得無法自抑,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拉進懷中,緊緊抱住她。
她愣了一下,心頭的愛與恨短暫地爭執一下,恨意猶豫了。她舍不得推開他,她想要這片刻溫存。
就是這個感覺,除了她,沒有人能給他這種滿足和喜悅。
他動也不動地擁著她,生怕多余的動作驚擾到此刻的美好。
火紅的夕陽將天空染紅一片,映著霞光的雲朵托紫嫣紅,皎月半隱在蒼茫天際,時間就這麼停止流轉……
明月高掛天空,月光勾勒出小島的輪廓,長街上的商店差不多都關了,只剩下路燈斜照的白色沙灘,路邊賣酒的吧台旁,幾個年輕人彈著吉他輕唱著情歌,微呢低喃的歌聲隨著清涼的晚風輕輕吹送。
朱采菱信步走在沙灘上。
夜晚的沙灘和白天的熱情奔放感覺大不相同,步調整個緩和下來,氣氛悠閑寧靜,這正是她所需要的,她想要沉澱一下心情。
「這麼晚了,還不睡?」
朱采菱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驚魂未甫地模著胸日,循聲望去,一個男人從躺椅上站起來,因為光線幽暗,一直到那人走到跟前,她才看清楚是向東寧,她忍不住輕罵他一聲。
看她嚇成那樣,向東寧放聲大笑。
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他趕緊跟了上去,兩人沿著沙灘散步了好一段距離。
「這里好美,照理應該有很多人來玩,為什麼旅客這麼少?」她好奇地問。
「我們來的時候大飛機轉小飛機,再坐巴士到碼頭,最後還得搭船才能到這里,交通不方便,來的人就少了。」
她會意一笑。「交通正好是向陽的強項,海運、空運、陸運你們都有,開發渡假村的同時,是不是也規畫好了交通路線?」
「當然。」他得意地揚起嘴角。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肯定地點點頭。「你事業做得很好,以前我只知道你很不錯,現在才知道你有多優秀。」
他開心一笑,她的肯定抵得上全世界。
當地的孩子們在海灘上做了一個大型沙雕,鏤空的紋飾有如教堂玫瑰花窗,小小的蠟燭放在地洞中,花窗透著微微燭光,非常漂亮。
向東寧拿出零錢放在沙雕前的小帽子里,小孩子報以純真的笑容和感謝。
兩人肩並肩地走了一段路,她停下腳步,望向幽暗的海面,灰白的浪花一波波輕送到腳邊。
「怎麼了?」她的沉默讓他感到不安。
「我想我可能是個心胸狹小的人……」她小聲怯懦地說。
「為什麼突然這樣說?」
「我本來以為你對我已經沒有感情了,所以我想我只要公事公辦,把工作做好就好了,可是我沒想到你還愛著我……」她頓了一下,嘴邊泛起一絲甜蜜的笑容,「說實在的,我真的很感動。」
他感到欣慰,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我試著把你當客戶,結果不行,然後,我試著把你當朋友,你還是一直逼我,逼得我不得不正視那段我不想再去面對的感情,我想……」她轉頭看他,輕聲說︰「我還愛著你。」
他就知道,喜悅的心情就跟腳下的浪一樣,一波波地涌上。
「我好高興。」他感動地拉起她的雙手,心情激動地注視著她,然而她眼底突然升起的愁悵讓他感到困惑。
「我希望我也能跟你一樣高興,可是我不行,真的不行……」她淒然一笑。
「為什麼?!」他的笑容僵住了。
「跟你聊天的時候,我很開心,被你抱著的時候,我很高興,可是當事情過後,我一個人獨處時,我就覺得難過,我就對自己生氣。」
「這是什麼邏輯,我听不懂!」他緊張地追問。
她幽幽地說︰「我愛你,可是我也恨你,我沒有辦法原諒你冷冰冰地轉身走開,連一句交代都不給,我沒有辦法跟你一樣,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恨?!
這是他想都沒想過的字眼,竟然從她的嘴巴里吐出來,他一時無法接受,錯愕地瞪著她。
被他看得心慌,她結結巴巴地又道︰「也許……我們……可以當朋友……如果……你不再逼我的話……也許可以……」
一股怒火猛然竄起,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生氣地搖晃著,不敢相信地大叫,「我都不計較你有別的男人了,你竟然還說不能原諒我!竟然還恨我?!」
他捏得她好痛,然而他的話傷得她更痛,她奮力掙月兌,羞憤地甩了他一個大耳光。
「明明是你對不起我,竟然還這樣誣賴我,你好過份——」
朱采菱掩面哭泣,轉身跑開。
向東寧捂著臉頰,愕然地看著她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好懊惱,明明都說不計較了,可是一生氣就又拿出來講,結果把她弄哭,又把事情弄僵了。
兩天後,本打算重新申請護照補發的余亦奇,卻意外接獲警方人員通知,原來有人撿到他的護照交至警局,于是他趕緊領回,又等了一天的機位,才趕到菲律賓與大伙會合。而無庸置疑的,向東寧那一套巧合的說詞無法讓他信服。
余亦奇在小旅館外面的露天酒吧點了一罐啤酒,拎著啤酒晃到沙灘邊。
椰樹下,向東寧百般無聊地掛在涼椅上,看到一半的書丟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望著不遠的碧藍海水。
「向副總要來,怎麼不先跟我們說一聲。」余亦奇坐到旁邊的涼椅上。
「我要來看我的產業,不需要通知任何人。」挨了那一巴掌,他的心情壞透了,連客套話都懶得說。
火氣很大?!
听瓊如說,這兩天采菱安靜得不像話,一向死纏著她的向東寧突然也不跟了,整天掛在海邊發呆,連他們也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吵架了?」余亦奇試探地問。
「不用你管。」
他不以為意地笑笑。「好,不管這個,不過另一個不能不管。」
「哪個?」向東寧抬眼看了他一眼。
「向副總如此關心敝公司的動向,讓我受寵若驚,下次有任何事,我們一定主動通知,不用麻煩羅先生繞一個大彎去問我那個笨妹妹。」既然不是采菱透露行程,那就是突然接近妹妹的羅元鴻嫌疑最大了。
「我可沒有指使手下做那種事,有意見的話,請直接找當事人。」
「是嗎?回去以後我會好好教教舍妹。」
遠遠看見朱采菱步出旅館,向東寧跳了起來,隨即又泄氣地坐下。
他不知道如何面對「恨」這個字。
不知怎麼地,看到向東寧的挫敗,余亦奇感到莫名的高興,他瀟灑起身,大步追上朱采菱。
向東寧覺得超不爽,這家伙分明是存心攪局,他懊惱地抓起啤酒瓶,忿忿地猛灌一大口。
而島上就這麼一條街,余亦奇很快就在前面的土產小店找到朱采菱。
「想買什麼?」
「隨便看看,想買一些小東西送人。」
「我也想買一些好玩的東西給方好,可是女孩子的東西很難買,你幫我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