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那時,她才恍然大悟,茉莉怎可能好端端的從大宅子憑空消失?
莫非也是同此理法?她躲在志川外出而去的車後箱里……
「真的沒有?」白明珠坐在禪房里,雙手合十,臉上刷地染了一層白霜,掛憂無法掩。
無名師太停下手上木魚,「阿彌陀佛,貧尼早就說過了。」
「茉莉,是媽媽自私不夠堅強,才害得妳如此!李家的孩子不該說不要就不要妳,男人該安慰女人的心傷啊。」說及此,她反倒低笑了。「男人的眼里見得著女人的心傷嗎?」
她更明白了。茉莉這一走,只怕是灑淚一別,天各一方,母女間想再見也遙遙無期了。
白明珠四顧著小小簡樸的禪房,一聲聲古音梵唱,一喥喥木魚敲響,敲唱走一分分風華,不記年不知歲,也不見鏡里容顏憔悴,無名師太她怎堪蒲團上靜靜走完的人生呢?
巍然看得透澈了,無名師太早已月兌離紅塵繁華,茉莉的母親仍掙扎于紅塵,他與他的茉莉,這一生一世注定是老老實實的紅塵男女,看慣秋月春風,酸甜苦辣都嘗得,只因他們相愛得深,愛對方比愛自己更深。
佛家總無奈又悲觀地說人世充滿造化弄人,他想,相愛的人只能有一個造化,天涯海角愛不息…
巍然帶著一身落拓失望,默默離開這個不屬于感情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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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年,寶島台灣剛聞到一點兒初秋氣味,兩名同樣高大挺拔的男人相遇了。
「是你!」巍然一身爾雅閑適風采,手中抱著大肥貓,對另一位拎著貓籃狗籠的男人打招呼。
「是我!我回來了!」颯爽俊逸的談宇默兩手都忙著,只有對在電梯口不期偶遇的老友瀟灑地挑挑眉,丟出一個會讓女人停止呼吸的迷人笑容。
「你不是固定在十二月時回台灣業務視察?今年早了喔!」巍然說。
「這對貓狗的寄養家庭要移民,我得回來替他們打算一個新家。」
「我以為你對貓狗很過敏呢?」巍然明燦有神的眼眸寫著詫異。
「我是!」然而不替它們安置好,那女人哪天發神經跑回來了,他上哪里去找她的一對寶貝貓女兒狗兒子還她?談宇默掩去俊朗風采,沉嘆一口氣。天,她真希望那個女人趕快「發神經」啊!
「我也是替人養貓。」巍然怡然自得地抓抓大肥貓的前掌,他正準備送它到獸醫那兒修剪指甲。
「女人的貓?」宇默問。
「對。」巍然點頭。
「你所愛的女人的貓?」
「對。」
「那女人也不見了?」不會好友也與他同病相憐吧?
巍然搖搖頭,唇邊噙著很深沉詭譎的笑痕,神色中流露著頑堅剛強。
「我知道她在哪里,只是這女人太不知輕重,沖犯到我太多,我至今氣血仍不順。不給她一點懲罰實在太對不起我自己了,所以我暫時懶得去理她!」
誰許給他聖誕婚禮,又當了他的落跑新娘?想讓他現在就鳴金收兵?哪有那麼容易!怎麼說總得賠給他一個婚禮和新娘吧?!
「那麼你比我幸運!」宇默和巍然一起進入電梯。
「別這樣,若是你的,一定跑不掉。嗶嗶!」巍然腰間的手機突然響了,他唇邊擴散開一個很大的上揚弧度。
「你不接?」宇默不解地看著笑得得意莫名的朋友。
巍然打開他的手機屏幕,「也好,就讓你看看那個去年底,差點讓我氣壞內髒的女人現在在做什麼……」
茉莉演出她的大失蹤記時,並沒有卷走白家任何一分珠寶錢財,她只記得把裝著CCQ的旅行箱帶著一起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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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吹柔雲飄,雀鳥啁啾鳴叫。
花蓮的聖母修道院染上寧靜秋色。
「真是好時節!」CCQ屏幕上跑出一串串五顏六色數據,愉快地伸個懶腰。
「哪里好了?我最討厭秋天了。」
三坪小寢房內,茉莉穿著一件寬大的灰袍子,露出半個擰著眉心的小臉蛋,趴在小書桌上無精打采地打哈欠。
「奇怪耶,妳從春天、夏天、一直抱怨到秋天,我可以歸納出妳根本就是無病申吟故意找碴。」
「我就是!」她大方承認了。
「原因?」
「你還問我原因?」茉莉跳起來掐著小機器人。「你說你說,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的行蹤泄露給巍然知道?」
「九個月前,在我們來到這個修道院之後,妳將我的電源一開,我無所不能的電眼馬上做三百六十度掃描,老大那邊的計算機零點五秒就接收到了。」
「好,那麼你告訴我,巍然為什麼沒有馬上、立刻、瞬間就飛來找我?」
「我哪會知道那麼多!」小茉莉每天都問同樣的問題,煩死了。
「你不知道?你再不知道下去,我們兩個就要一輩子關在這個天主教修道院中發霉發臭了。」茉莉扯開她的修女頭巾,亮出一頭齊肩的純色黑發。
當初,她帶著CCQ漫無目的逃亡,身心俱累餓得頭昏胃痛時,遠遠見著小修道院高高的十字架,心靈突然一片寧靜。她連想都沒多想就跑了過來。
修女院長弄清她的來龍去脈,在胸口畫了個大十字,平靜說了︰「或許是天主的旨意把妳帶到神的面前來,我就讓妳以初級見習修女的身分住下來。」
花花蝴蝶變成茉莉修女?她連作夢也沒想到呀。
天主、聖母,對不起啦,只要風波平息,八卦雜志不再追這條丑聞,她可是打定主意要回巍然身邊的。可是,九個多月了,她每天固定念聖經對聖母祝禱,她思念的人依然遙遙無期。
兩個月前,教堂捐款箱中意外收到一筆七億台幣捐款——這筆款子的來歷,只有茉莉一人知道,那是兩片面包和一杯牛女乃的神奇造化。老成持重的院長拿著一張支票,居然慌了手腳征詢院里五位正牌修女對這筆巨款的意見。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時,靜站一旁的茉莉沉吟半刻,提了一個看法︰「我們成立一個『青山綠水』基金會來植樹造林如何?」
每當豪雨台風來襲,台灣山區天崩地裂活埋人命的慘景總難免,茉莉的提議一下子就獲得了六雙手的贊成。更由于她是森林本科系畢業的,這個基金會就由她統籌了。
「我比較苦命啦!」CCQ小小哀嚎了。
茉莉的想象力的確不是普通的厲害,提出的點子也很高桿,但是真正傷腦筋的「人」是它耶!昂責七億元的資金規畫運作,差點沒把他搞到幾條線路擦出短路火花。唉,池魚之殃哪!
「小茉莉,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我太久沒保養了,有幾個零件的使用期限到了,我擔心可能早出問題了,所以老大才一直沒收到我打過去的訊號……」
「什麼?」難道這就是巍然一直沒出現的原因嗎?茉莉叫得歇斯底里了,「我動動腦子還可以,保養機器人別找我,你快叫你老大來救命啊!」
CCQ很不想理這個已然亂掉腦筋的女人,「小茉莉,他都收不到我的訊號,請問我怎麼通知他來救命?」
那那那……那不就困坐愁城了?
快一年了,或許她的發燒熱聞已逐漸被社會淡忘了吧?
巍然教學聘期已過了,想必他早已離開學校了,她該回到花花世界找他嗎?不知巍然對她當日「移花接木」之策怎麼想?他接受嗎?還是氣炸了?
花蓮台北並不遠,但她沒去,連電話也沒打。她害怕發覺他早已不在那兒等她的真相,寧願躲在花蓮繼續當只縮頭小烏龜。
久而久之,感覺上當茉莉修女好象也無所謂了,起碼午夜夢回時,夢里的男人依然深情款款,吻得她蕩氣回腸,戀她戀得無比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