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一听,臉馬上沉下,連警員喊他進來做一些筆錄也不肯,轉頭拉著茉莉上車走人。
「喂喂,你這人怎麼這樣?」警員追出來了。
「怎樣?不然你告我不配合調查好了!」巍然更加不悅地回嚷。
轟隆,油門踩得太重,車冒出一大堆白煙,噴得警員直打噴嚏又咳嗽。
車子上,茉莉偎在他的肩頭上,感受到他一身緊繃的線條。「巍然,不要再叫我閉嘴行嗎?」
「妳想問什麼就問吧!」他撥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你為什麼生氣呢?」
「我氣警員輕忽樹木生命的態度。森林對地球生態的重要性遠超過人類的性命,這是後代人類想生存下去一定要正視的問題。沒有森林,不只土石流橫泗,連溫室效應都難以挽回。」
「巍然,你能研發一種計算機控制的山林火警警報器嗎?」她偏著腦袋想著。
「硬件的東西說來都很簡單,問題在于住在這里人們的心態問題,那不是山林火警自動警報器能解決的。妳說,我生氣得有沒有道理?」
「你別氣,我來做。」她小聲的說,已然在心里下了一個莫大的決定了。
「妳說什麼?」聲音太小他听不清楚。
茉莉拉住他的手,放到唇邊輕輕一吻,「我說呀,我活了快二十三年,好象直到這一夜才發覺,我的靈魂被一場大火給燒醒了。」
「妳到底在說什麼?」他還是听不懂。
「我再換個方式說,我喜歡跟在你的身邊,听你說話,讓你寵我,也被你吼著啦。」激動地說完,她整張臉都埋到他胸口里了。
說到吼人這事兒他不禁又皺起眉頭了。「白茉莉,妳故意給我出狀況是不是?我明明留了張字條壓在煤油燈下,告訴妳別亂跑,我一會兒就回來。」
「你有很快回來嗎?」
「沒有。」
茉莉柔聲說著︰「巍然,我沒有看到紙條,因為煤油燈熄滅了。」
他差點跳了起來,一頭撞上車頂。「妳沒讀到紙條?妳竟然沒讀到!」
「就是沒有。你罵了我一大堆,我算不算冤枉呢?」小手撓撓他心髒,「這兒有沒有愧疚得快要沒臉見人呀?」
「對不起。」他著實懊惱了。「我說了很多難听的話。」
茉莉笑著說︰「沒關系啦,我很難得被K得這麼精采呢!」
巍然微偏著頭,狐疑地睨她一眼,「這麼好說話?」
「嘿嘿,我也可以很溫柔善體人意哪!大不了,以後我也可以無理取鬧一次。到時你這個被我嚇得心髒要停擺的男人要絕對包容,不只不可以生氣,連眉毛都不可以挑高一公厘喔。」
他揉揉她一頭柔發笑言道︰「好啦,我以後會誠心接受妳的『記帳報復』!」
如果有預測的能力,或者他的第六感高一些,巍然肯定不會輕率答應茉莉的勒索!因為,來日他將因此付出極大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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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象是應允了他的祈求,天空倒下一陣傾盆大雨,森林火災得救了。
下過雨的山區道路泥濘不堪,山間氤霧彌漫視野不佳,巍然決定找個地方停車等天亮。
一間曠野里的無名清庵。
矮竹籬內可見小小的兩弄屋子,像是有一間禪堂,和幾間廂房的樣子。
「哈,一個無名庵呢!」茉莉吐吐舌頭,還不停拍著門。
來應門的老師太真的很老很老了,縹遠的眼神好似早已看過了百年世事。她對庵前一男一女念句佛打個揖說︰「小庵不方便收留男女客。」
這哪行?茉莉顧不得出家人有不打誑語的戒條,說得好急︰「師父,請行個方便,我們剛剛遇到山里火災,我哥哥不幸扭傷了腳,這山路現在不好開車,拜托讓我們住一夜!」說到最後,還一個不小心讓口水嗆了一下。
巍然偷瞪她一眼,現世報喔!扮哥?扭傷了腳?虧她掰得出來!
老師太閉目沉吟片刻。「佛門清地,請施主兄妹分廂房休憩。」
巍然趕緊說︰「謝謝師太的安排,不知可有盥洗間,我妹……」啊,他不能跟著茉莉胡鬧,趕緊把稱謂給轉回來。「呃,她剛剛給大火燻得灰頭土臉。」他拍拍她臉頰上一大塊黑烏。
「我很難看呀?」茉莉趕緊捂住臉蛋。這副丑樣子居然給他看了一整路!
老師太眼見兩人身上留下逃難痕跡,以及同樣髒兮兮的衣物,說著︰「小浴間在後院。廂房中備有些普通的衣物,施主們若不嫌棄,沖浴後可替換上。」
「謝謝師太。」巍然雙手合十,對著老人家行個彎腰禮。
「施主們請便了。」身材瘦小的老師太輕移步伐回她的禪房。
一等老師太離開後,茉莉抱著肚子笑彎了腰。「你說,我是你的誰呀?」她就想抓他的口誤。
「妳以為老師太不知道妳撒謊嗎?」他拉著她走向後院的盥洗室。
「出家人怎麼可以隨便懷疑我的話?」哼,他準是故意唬她的。
「不然妳說,她為何要特別聲明,佛門清地我們得分房而睡這件事?」
「呃?我……」真的被抓包了!她漲紅了臉。
「就會故作聰明!」他笑著把她推進浴間,「快洗掉妳的小花臉,對了,一定要把妳手臂上那些細小的傷口清洗干淨,免得感染。我去拿妳的替換衣服。」他在嘴里加一小聲,「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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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寒露重,暗夜朦朧。
「哇——」茉莉突然唉叫著。
倚在浴室門口的人給驚嚇得跳起來。巍然焦急地拍著門板,「茉莉,怎麼啦?」
「呼呼!」她在里頭頻頻抽氣。「冷水,水龍頭里只有冷水。好冷呀!」
「半夜三更的,妳還希望老師太燒好熱水等妳來借宿啊!」他吁了一口氣。茉莉愛亂叫的習慣如果不改,不用四十歲,他就會發心髒病。
「巍然,老師太因為我說謊話故意整我的,對不對?」
「出家人哪有那麼多心眼。」他在門外陪她聊天,想分散她對冷水的注意力。
「不然,她為麼不提醒一下水是冰的?」害得人家牙齒咯咯打顫了哩!
「老人家記性不好,也可能還半睡半醒的沒想到吧!」
「紀巍然,我發覺你很能體諒別人喔!」
「白茉莉,我發覺妳洗澡很慢呢!」
「我就想慢慢洗。」
「妳後面還有人排隊等著沖澡。」
「排隊的人要不要來插隊呀?」她隨口順著胡謅。
插隊?這顆皮蛋莫非給冷水沖暈頭了,她敢把老師太的訓示拋腦後?
「哇!」靜夜平地里又響起一聲尖叫。
巍然這次慢條斯理應著︰「怎麼?水龍頭突然跑出熱水,太驚喜了?」
「不是,啊,好恐怖,巍然,你快進來啊——」
讓他進去?佛門清地,她想害老師太發心髒病啊!
「哇哇,我不敢看了,救命啊!」茉莉叫得好象世界末日來了。
不管她在耍什麼鬼心眼了,他管不住手腳,浴門一推,大腳一邁,擠進小小的浴間了。
「那里呀!」茉莉蹲在地面縮成一小團,左手捂住眼楮,右手指向天花板。
壁虎!一只花紋身的壁虎睜著兩個凸凸的眼楮,對沐浴美人作壁上觀!機靈刁鑽的茉莉輸給了一只四腳爬蟲?巍然真不知該笑還是該惱了。
「茉莉,那只是一只壁虎。」
「我知道呀!」她顫抖得更厲害了。「小時後,姊姊們送我一罐糖。我正在高興姊姊們的友善,哪知一打開,就是一截截跳動著,像蚯蚓蟲一樣惡心的壁虎尾巴,我從此就很怕那種東西。」說到這兒,她還干嘔了好幾聲。
即使不是親姊妹,也不必這樣作弄人吧?巍然蹙緊眉頭,把換洗衣服往木架上擺,抓過幾張衛生紙再縱身一跳,將壁虎小扮請上手,送到浴室外草地。只見一條長長尾巴甩甩,溜得不見壁虎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