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是這樣驚恐的反應?霜影只好趕緊拍拍王妃的背心。「你別怕啊!他是你的兒子啊!」
「霜霜,你什麼都弄不清楚,快隨我走。」衛離聲調嚴酷得駭人,伸手欲拉起攪和大王。
一只大手展延而來,丹芙兒幾乎嚇破膽了。她躲到霜影背後,口中不停呼喊著︰「撒旦之子,你別靠近我啊!」
「你說些什麼呀?」霜影小腦袋偏向前,覷著魂飛魄散的王妃。
丹芙兒驚慌失神,突然拔起長發釵抵住霜影的右頸處,她長發飄散歇嘶底里喊著,「只有鮮紅血液才可以趨魔。撒旦之子,你不消失我就會出手。」
「你要殺我?」霜影全都糊涂了。
「放開她,否則別怪我出手。」衛離整顆心髒已提到喉嚨間。一把五吋長的尖銳利簪,如果踫巧刺入頸脈匯聚中心,霜霜小命休矣。
「衛離沒有惡意的,他不會害傷害親生母親。」霜影強做鎮定勸說著。
「世上卻有母親會殺死親生子。」衛離憤然吶喊。他同時不落痕跡地自懷中模出一顆小小丹丸,捏在食指尖。
天,他還來火上加油嗎?「衛離,俗話不都說了,虎毒不食子。」
衛離的聲音冷如寒冰,「以天父之名?信仰的原罪?她產下雙生子,卻隱瞞住她的夫婿。她以火燙的匕首在初生幼兒臉上刺下一刀,以誓割血斷脈離棄之意,她還叫接生穩婆把次子丟進溪流中,這些都是她做的。」
霜影對這個驚悚的內情還是半信半疑。「衛離,你真的弄清楚了嗎?」
「惡魔之子,我哪能容你留存人世間危害蒼靈。但你終究還是打地獄里重生。」王妃的手抖啊抖的,銀簪的尖端劃過霜影細女敕的肌膚。
「會痛耶!」脖子處一陣鑽刺,霜影就見幾滴血珠子墬落染上紫紗衣。
她還瞄見衛離臉色陰鷙,目露凶光肌頰抽搐,額上青筋跳躍,拳頭收收放放,指關節都泛白了……
她見過他這個樣子,以前大巨人想欺負她時,他就是這個殺無赦的狠絕樣兒。
天哪!衛離要殺人了喔!
「不要,衛離。一點點小傷,我不是很痛的,你別想得太偏激,我們慢慢跟她說……」
她這是什麼鬼善心?衛離會吃這一套婦人之仁才怪,「霜霜,誰都不能傷你。你往右邊靠。」
沒搞錯?簪子抵在她的脖子右邊,他還讓她往右靠?霜影瞪大眼楮。
「往右邊靠听見沒?」衛離眨了兩下眼皮,給她打暗號。
冰心聰慧的霜影懂了。這是兩人玩過的通關密語,他在告訴她不能往右偏。
「你想做什麼?別亂動。」丹芙兒感覺詫異,出聲威脅。
「我數到三,你快將霜霜放了。」衛離向隱藏在霜霜背後的人喊話。
「魔鬼在試煉我,我不听。」丹芙兒駭得渾身發抖。
「衛離?不一定要這樣的嘛!」不到最後關頭,霜影仍不放棄說服衛離。
「霜霜你照我的話做。」衛離咬著牙不妥協。
他會怎麼出手呢?青龍劍佩掛在他腰上,他沒有取下舞劍的跡象。那麼,衛離的拳頭打人不會太痛吧?希望她的心髒強韌度夠,承受得了沖擊。
她總不能讓伊騰俊旁邊再躺一具女尸吧?啊,無法多想了,別無選擇了,霜影拼了命將眼楮一閉,不敢看了。
「一、二、三。」數聲一落,衛離手中的丹丸彈出。
一听暗號來了,霜影身子堅決地往右一靠,頸子上貼緊利簪子,一道血痕深深切入。重點接著來了,「咚」地,她的左胸膛中了很結實一擊。
小小的丹丸威力驚人,霜影心髒那兒痛麻了、痛昏了。
身子一陣痙攣,她軟軟地往地面趴下。
「這是怎麼回事?」丹芙兒驚愕大叫,手中銀簪滾落地。「魔鬼之子殺了他的同羽?」
「霜霜——」衛離淒厲長嚎。原來,心裂膽碎的恐懼就是這樣啊!
他傷了她!
他想救她,卻親手傷了她。
不該這樣的,她明明該往左邊移動啊!
衛離冷情的臉孔四崩五裂,他像一只失去理性的狂獅沖向前,一把搶下昏厥不醒人事的人兒,心疼不舍將她兜進懷里。
他痛澈心扉狂吼著搗碎他心魂的名字,「霜霜呀——」
***
霜影昏迷地躺在床榻上,衛離憤怒的聲音持續在室內震蕩。
「我故意眨了兩次眼示意你要往左偏,你竟給我往右移。難道你听不懂暗號?一直以為你聰明伶俐,沒想到你竟然笨透了。」
第一時間,他已為她頸子上血淋淋的傷口上了止血布條,然後又解開她的衣扣,掌心對著她左胸上那一塊銅錢般大小的青黑淤血一直揉化。
她一直不醒,難道他一彈指之力已震憾了她心脈,傷及五髒六腑了?
「霜霜,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之間一直上演著分分合合的故事,難道人生只是一連串不停的重復嗎?這一次,你將永遠離開我?
霜霜,你就像我的心,我的呼吸,少了你,我別想活了,你知不知道啊?
我愛你,都不知怎麼讓你明白我有多愛你了,但我居然傷了你。我……」
說不下去了,他埋在她的肩窩里哽咽著。
一團濕意漫延在她肌膚上,他流淚了。
霜影飄游的神魂早些時侯已讓他的呼喚給拉回來了,可是一听到他在罵人,她只好憋著氣,動也不敢動等他狂飆結束。
等啊等地,竟等到了讓她揪心的深情告白,更有那傷心欲絕的男兒情淚。
這個不懼天地鬼神、狂恣如風、豪性如雲的男子為了她流淚了。而她的心,更為了他陣陣抽疼了。
霜影輕喘一口氣,聲音微如蟲鳴︰「衛離,你別這樣。」
「霜霜?」宛如隔世相見,他驚喜得將她摟得更緊了。
她柔弱無力的雙手環住他的腰桿。
「抱緊一點。」他說。
她做了。
「再緊一點。」
「嗯!」
「還要更緊。」他需要她有力的擁抱來證明她仍活在他身邊。
她輕嘆一聲,「沒力氣了。」
「你太可惡了。」語氣很凶,可捧住她蒼白小臉的手勁溫柔無比。
「我承認好了。」冰冰的唇瓣貼向他的臉頰,想化解他的怒意。
憤怒的狂獅脾氣發不出來,只淪入一聲喟息。
「唉!你知道怎麼拿捏我的喜怒,你卻好忍心,讓我生不如死。你到底是蠢,還是故意和我唱反調?我差點將你打死了,你知不知道?讓你留在天山上喝蜜梅酒,你給我跑來維吾爾城。」
「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喝那個酒容易醉,我醉了沒有你的懷抱來靠躺,沒有你對在我耳邊嘀咕一些情話,我留在天山做什麼?」情淚細細淌,語聲幽幽喃。
「你都听到了?」
「那一聲對不起?我听到了。」她輾轉親上他隱隱抽搐的下顎,「你以後不能再讓我傷心了……」
「不會,永遠都不會。傷你亦傷己,這層道理我太懂了。你心中的苦我都懂,我只是無能為力,我不知如何將之早早化開。」
「你的悲我也都懂啊!我很抱歉我錯待了你了。你也說了,我們之間一直在重復著分分合合的事,如果我沒有擋下你那一掌,我們只有注定分開的命運了。」
「你故意的?」他太震愕了,火氣又來,太陽穴的血管沙沙作響了。
「我深知你愛恨分明的性格,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走向悲劇。丹芙兒王妃是你的親生母親絕對是不爭的事實。你若為了救我傷害她,我一定無法原諒你。」
他搖著她如柳條般脆弱的嬌軀,眼眶又熱了,「傷了你,我就活得了嗎?」
「所以我一直在心中祈求上蒼,你沒有真的想殺掉王妃,你出手不會太重,我能承受下那一掌活著與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