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心仰頭一瞧後,她所有的知覺都被那一對端凝著她的冷眸吸引住了,一種熟悉感瞬間涌上她心頭。
他的眼瞳明明沉洌得像兩潭冰湖,她卻可以感覺到湖水中留存著和暖溫度。到底那兒來的Dejavu?(法文,似曾相識)
這個恐怖分子怎麼還在這兒?他的惡夢還沒結束啊?
一雙又圓又大的眼楮配著尖尖的小下巴,看得出來是病體初愈的清瘦模樣,一件女敕黃的短衫罩著縴細的身子,整排的扣子一個都不放扣到咽喉口,下半身系著一條同色系的A字裙,腳蹬白色的平底包鞋,烏亮水滑的披肩長發只用兩只小夾子夾在鬢邊,發絲恣意凌亂飛舞。
嘖!打扮得俗不拉幾,一個年齡不大的老古板!哼!她這款姿色就跟一個普普通通的鄰家小妹妹差不多。旭揚努力挑剔著。
反正,天底下的恐怖分子一定要像凶神惡煞一樣難看就對啦!
「妳動我的寶貝蘭花做什麼?」旭揚重哼一聲。
曉曼拍拍頭,有些明白了。阿姨說過這些蘭花是他大兒子的寶貝……「啊!你是它們的主人。」
難怪一看見他,她心頭就跑出莫名的熟悉感。他和學長有五分像,只是他更魁梧軒昂,不似學長較為斯文俊美。
「我媽呢?」旭揚徑自問著。
「阿姨去『饑餓三十』了,她交代我說……哎呀!我不能說太多,否則天黑都說不完。時間晚了,我快去煮飯吧!」她嚷得很急,一溜煙咚地消逝于花房外。
阿姨有說展大哥是開飛機的,他對飛機餐深惡痛絕,每次一回家,一定要先好好吃一頓「像人吃的食物」。所以既然阿姨把這個家交給她看管一個月,她怎麼可以怠慢了展大哥的腸胃呢!
「搞什麼?」旭揚根本沒听清楚她那一陣嘴中叨絮。「饑餓?煮飯?愣頭愣腦地,她病還沒好嗎?」他彎撿起灑水壺。
「我好了。」曉曼清脆的聲音驀地又打後頭冒出來。
「妳!妳不聲不響跑回來嚇人啊!」他打直身子,抱著灑水壺瞪著她。
「不是啦!」曉曼甜甜一笑,漾出兩個小梨窩。「展大哥,我剛剛忘了告訴你,我叫言曉曼。」
平凡古板俗氣的鄰家小妹妹笑起來唇邊梨窩一閃一閃,居然極為甜美動人,害他心髒節拍忽快忽慢有點紊亂……
「見鬼了!」不行!一定要討厭陰魂不散的恐怖分子到底!旭揚爬爬頭發睨視著她。「我知道妳叫言曉曼,妳真的很煩--」
「不煩你了,我真的該去煮飯了。」曉曼兩只小腳一蹬,又跳著跑走了。
他單手扠腰,再度對著來去自如消逝不見的小身子又嘔又惱。「說跑就跑,也不會好好走路,簡直是一個跳豆兼笨胎啦!」
凝眸處收盡彩霞滿天,日落黃昏,夕照繽紛,嬌蘭待寵……
「我何必讓一個麻煩打亂了回家的好心情!多日不見我這群寶貝了,我還是先疼一疼它們吧!」
于是,他月兌掉外套,挽起白襯衫袖子,專心融入各種深深淺淺美麗的色澤紋彩的花海中。他一手建造的花房里,收藏著許多名貴品種,有蝴蝶蘭、文心蘭、虎頭蘭、拖鞋蘭、嘉德利亞蘭等等。
迸人說蘭花似君子,然而在他的眼里,蘭花則如嬌柔的女人。女人會傷心哭泣,蘭花卻不會哭得讓他心慌意亂,因此,他只願眷憐蘭花。
當然了,女人中也有玩家,雖不談感情,但他從不會拒絕那類可以令男性釋放野性激素的女人,沒有活色生香,男人豈不白活了?
笆澤遍及花房每一個角落後,他拾起剪子,細心剪去他最心愛的這盆黃蝶蘭的綠葉尖端一點枯色,最後再添加上半把蛇木屑植材,與一小匙稀釋了的高磷肥。
秋照已沒,夜色深沉時,他眼角不經意地掃到方才那一抹逝如晚風的鵝黃身影又在花房門口探頭探腦。
他眸也不抬,背著身對她勾勾手指,冷酷傳令,「過來!」
曉曼也沒扭捏,蹦蹦跳跳地來到他面前,一雙眼楮好奇地盯著他的手直瞧。
「妳只想來我面前發呆啊?」他沒好氣的搶白一句。
她搖頭。「我本想喊你去吃飯,可是我看你一直在忙,就不敢打擾你了。」
她不敢?她從第一次撞上他,就一直在打擾了。不想帶她上床,又避不開她這個人,他黑白分明井然有序的生活因她的出現而亂成一團,這算什麼嘛!旭揚抿著薄唇,在心中嗤哼。
「展大哥,我煮了一桌子菜,你待會兒一定要多吃一些些喔!」兩顆眼珠子偷偷地又溜了旭揚的手一下下。
她真的很震愕,他一雙手會開飛機,可他照拂蘭花的力道卻無比溫柔!
她不免偷偷想著,倘若展大哥能溫情一些,不要一直對她板著臉,厲聲粗氣說話該有多好……
多吃一些些?他半口都吞不下!
旭揚手中握著筷子,盤起雙臂瞪著桌子上五、六盤的菜式。這絕對需要超級笨蛋蠢材才可以把菜煮成這般慘不忍睹!
「這叫食物?我媽找妳來掌廚煮三餐?」好個天才老媽,不只給他打馬虎眼,還想謀殺他的食欲!
下樓的一路上,這一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已經迫不及待告訴他,他母親出國到非洲去,以及她留在他家的原委了。
「不合你胃口啊?」曉曼急得猛揪頭發。「到底哪里不對?」
罷剛做好菜時她有先嘗過啊!鹽沒加成糖,黑醋沒放成醬油,味道沒跑掉,怎麼想都沒道理讓展大哥一看到菜,一張臉就皺得像包子一樣。
「虐待自己倒不如餓死自己!」他丟開筷子。
然後他又想了想,他也不要餓死自己。
取餅一個干淨的盤子,徑自收拾了兩樣菜盤中的食料,他站起身到廚房去另起鍋灶。
鏗鏗鏘鏘,鍋鏟很熱烈的踫撞著,曉曼的心頭也在撲撲撲地炖五味湯,一張嘴壓得癟癟的,兩手托香腮,對著這些不受青睞的剩菜干瞪眼。「我的廚藝真的沒救了嗎?」
「妳若不把餐桌收拾干淨,才真的沒救。」沉銳的聲音打廚房那頭丟過來。
「喔!」曉曼揉揉額頭,很認分的收拾桌面,乖乖到廚房水槽邊埋頭洗餐盤。
「唉!」他那頭鍋鏟聲不停,她這兒嘩啦啦的水聲也不止,這種下愉快的氣氛如果可以隨著水流沖掉該有多好……
「唉聲嘆氣就會飽啊!」冷不防一記倦懶諷刺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緊跟著一盤香噴噴的炒飯堆在她眼前。
「給我的?」曉曼漾大了明眸,遲疑的語氣里滿是驚喜。
「不然妳喜歡半夜爬起來偷偷煮泡面?還不接手?難道妳不愛吃炒飯?」
「愛愛愛!愛慘了!」兩只滴著水的手忙著在身上胡亂擦拭幾下,她虔誠地接過盤子,直想彎腰鞠躬膜拜了。
靶謝救命物資,感激展大哥!原來展大哥是個面冷心熱的男人啊!
「還有湯耶!看來好好喝喔!」她心頭陰霾盡掃。
旭揚靠著廚房台子,抓過一支大湯匙,大口大口的扒著米飯,一心只想趕快征服月復中饑蟲亂啃胃壁的慘況,接著他就要來整肅這一只甩不掉的麻煩!
曉曼拿起一支小調羹,小口秀氣舀著炒飯入口。「展大哥,你只愛吃炒飯嗎?」
「我喜歡美食!」他瞥她一眼,特別在「美」字加重了語氣。
美?這是什麼要求?曉曼想問,但又怕萬一問太多,惹出他一聲「煩」,只有默默垂眸對著手中的炒飯猛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