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也是真心話,但問題是,趙琤听不進去。
她對趙明炯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我堅持,爸會听我的嗎?」
問話的語氣听不出情緒,趙明炯誤以為女兒對方淨的意外身亡並沒有特別悲傷,「爸剛才不是說了嗎?設在殯儀館比較適合,不然一堆閑雜人等都住家里跑……」
趙琤突然怔怔的望著他,久久不發一語。
被女兒看得心虛,趙明炯垂下眼,不敢再出言說服,卻暗暗扯一下坐在他身旁的歐陽彥聲,悄聲交代,「阿聲,你幫我動勸小琤吧!」
歐陽彥聲看著整個人自分手後消瘦一圈的趙琤,發現她的小臉幾乎不及他的一只手掌大了,這讓他好心疼,忍不住喚她,「趙琤--」
趙琤將視線投向歐陽彥聲,「這是我們家的家務事,請你這個外人別插手!」
她不想听到歐陽彥聲也是站在她爸那一國。
歐陽彥聲一听到趙琤如此將他拒于千里之外,突然一怔--她……終于接受他倆分手的事實了嗎?
雖然明知她現在應該最需要人安慰,但……他卻不能、也不會是那個該陪在她身旁安慰她的人。一這麼想,歐陽彥聲便沒再打算發言了。
趙明炯卻說︰「小琤,阿聲就快要跟小凌結婚,等于是趙家的半子了,他怎麼能算是外人呢?」
歐陽彥聲還來不及出言阻止——此時哪能提及那件事?會傷透趙琤的心啊!
趙琤將絕望的眼神調回父親身上,「是這樣的嗎?爸∼∼那我媽是外人嗎?」
「這……」趙明炯一時語塞。
「我知道了,」趙琤沒再看客廳里的兩個男人,「我會跟媽一起離開的。」
心,在這一刻又死了一大半,趙琤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過去的她一直活在幻夢中,才會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為;但現在……就在這一剎那她突然省悟了!
原來,這就是現實的人生啊!
在現實里,她爸會為了別的女人而不再疼愛自己的親生女兒;在現實里,原本深愛她的男人會因變心而拋棄自己本來的摯愛!
原來,這就叫作現實啊!
她,知道了。
「飛樂」練舞室的一隅,一道身影不停的勁舞著。
一顆顆汗珠從那飛躍的身影上,不斷的落到地面。
「夠了!」
突然,自門口傅來一記惡狠狠的男性嗓音,「別再這麼折磨自己了!」卻在下一瞬間,說話的語調略帶哽咽,「她……看妳這樣,會放不下心的--」
舞動的身影逐漸靜止下來,就這樣佇立在原地。
「夠了∼∼」樂無緣緩步走向趙琤,想拍拍她的肩,「再多的傷心也挽不回妳媽,只是徒然讓她擔心而已,妳該多為妳媽著想。」
「一個不肯來替我媽上炷香的人,是沒資格說這樣的話的!」趙琤憤恨的說,拒絕樂無緣的關懷。
樂無緣舉在空中的手霎時僵住,「是嗎?」他語氣沉重的問︰「去上香就代表想她、念她嗎?」
「不是嗎?」趙琤口氣更加的不遜。
真的,她很難諒解樂無緣,他明明知道母親喜歡他,而他也對母親有好感,卻在母親發生意外後,堅持不肯去祭拜。
「我對妳媽的想念全都放在這里。」樂無緣蹲,無視趙琤的敵視態度,雙手撫在心口處,「這幾天以來,我一直在試著感受她……」
借口!趙琤一副打死都不相信的模樣。
直到出殯為止,她天天都守在靈堂前,看著母親生前的好友相繼前來上香吊唁;可她心知肚明,她媽……應該只在等一個人。
但,那個人卻選擇缺席!
「我還在怪她,怪她既然要去游山玩水,為何不找我陪她,那我至少能在意外發生之際拉她一把……」樂無緣像是沒听到趙琤抱怨的話語,「或是干脆跟她一起走--」
趙琤這時才愣住,「樂老板……」
「有誰知道我的不甘願?」樂無緣愈說頭垂得愈低,說話的嗓音變得沙啞,「還沒來得及讓她明白我的真心,她卻突然……」
在此時,趙琤突然覺得怪怪的,總覺得事情有不尋常之處,卻又不知到底哪里奇怪?
「有句話說『人總是在失去後才知道珍惜』,我是直到現在才終于體會到……但已經太遲了∼∼」樂無緣說到最後,幾乎逸出哭音。
樂無緣的話語,讓趙琤想到自己的際遇--她自己不也是在終于明白歐陽彥聲的好之後,卻已是來不及挽回他的心……
「我不能、也不願意去送她走,那是因為……」樂無緣最後說︰「我還不能接受啊!」
「我原諒你了。」不知為何,趙琤就是覺得自己能體諒樂無緣的心情,「我也相信,我媽一定也會懂你的。」
樂無緣猛地抬頭,眼底泛著可疑的霧氣,卻故意以凶惡的口氣說︰「我哪需要妳來安慰?我今天是來告訴妳,妳已是年底舞展的女主角候選人之一了,從現在起,我會竭盡心力的磨練妳……」
「可你剛才還阻止我練舞……」雖然很高興自己終于有嶄露頭角的一天,但趙琤還是有點狐疑,「已經沒有很多時間了不是嗎?」
卻沒想到樂無緣竟嘿嘿陰笑了兩聲,還假意抬手乘機擦掉就快滴落的淚,「妳那樣哪叫作跳舞!謗本就只是在發泄情緒罷了。」
「哪是啊∼∼」趙琤雖然有點心虛,卻還是想替自己辯解,「我、我至少有放進感情……」呃∼∼只不過是放進受傷的感情啦!
「反正,」樂無緣才不听人狡辯,「妳媽出事那天交代給我的重責大任,我是不會輕言放棄的。」卻還是難掩悲傷的說︰「真是的,交給我這樣艱巨的任務,自己卻跑去玩……」
霎時,趙琤腦海里紊亂的思緒突然理清了些,她立時憶起,「不對!那天我媽明明說要去找人……」
還特地叮嚀她,那幾日少去找那對狐狸精母女的碴。
「妳不要想模糊焦點,」樂無緣一副不打算接受趙琤偷懶借口的模樣,「反正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的操妳!」
這樣他才對得起方淨的托付。
「我媽向來是說風便是雨的個性,」趙琤沒理會樂無緣的恐嚇,「所以,她該是在那天就去找柳心柔才對!」
「柳心柔?」
「對,我爸新一任的老婆。」趙琤解釋道︰「我媽一直認為,我男朋友之所以變心,絕對跟我繼母她們有關,所以她承諾要去幫我探口風……」
樂無緣臉色一變,「所以--妳媽應該不會獨自跑去游山玩水才對吧?」
「嗯∼∼」
好,這件事他會去查個水落石出,
樂無緣指著兩間練舞室,「妳等會兒就把那兩間打掃干淨,好好的磨練心性。」
「什麼?!」有沒有搞錯?她才剛遭逢母喪,身心俱疲,樂無緣居然還想繼續操勞她到死嗎?
「沒錯,」樂無緣說得斬釘截鐵,「妳就乖乖讓我操練,努力做出一番成績讓妳媽瞧;而我,會去將此事查個清楚。」
「哦∼∼」趙琤就算再無奈,也只能點頭。
畢竟,要樂無緣操她本就是她媽的主意,再加上她也期望自己能拿出好成績,讓歐陽彥聲能看到她認真打拚的一面。
歐陽彥聲望著趙明炯,「真要提前嗎?」
「我想那樣會比較好吧?」趙明炯自從前妻突然喪生後,就開始對無常的生命產生不一樣的想法,「剛好小凌她媽也吵著要離開台灣一陣子,免得淨想這些不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