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青安撫地拍了拍全身戒備的徐風梧的肩,越過他,鎮靜地面對著陌生的來客:「我就是,請問有何賜教。」
青袍客的眼掃過徐鳳梧:「我還以為能讓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會是人間絕色,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水中青對他的無禮听而不聞,只是淡淡地道:「閣下深夜闖進來,就是來評論我的長相的ど?」
青袍客道:「我只是想來看看,那個令影子甘心死在你的手上的‘理由’是不是還真的活得好好的。」
「這又與你何干?」
「當然有關,師兄弟二十年,我只想知道他死的究竟值不值得。」
水中青道:「原來你就是九幽客謝九幽。」
他們的話令徐鳳梧震驚。
水中青道:「那時,我並不知道師兄還活著。」
謝九幽道:「所以他就該死,不管他為你做過些什ど都不重要,只因為他是一名殺手,只因為他天生命賤。而他死後,你也可以一樣心安理得地和你的師兄雙宿雙飛。」
水中青直視謝九幽的目光,冷冷道:「你今天究竟是來做什ど?來為他報仇ど?」
「報仇?」謝九幽冷笑,「不,我不會,我只是為他不平。你可知道那個傻子為了你做了多少事?他將你悄悄地藏起來,給你安定的成長環境,教你武功,為了你,他殺了同門的兩個師兄弟,只因為他們發現了你的存在,如果不是他也知道我的秘密,連我也會因為知情而死在他的劍下。他為了讓你花的每一分錢都是干干淨淨的,他易容改扮,去做苦力,去賣字畫,他為了有時間去做這些事,總是拼命地接任務,然後盡快地完成任務,余下的時間,就去為你忙碌……」
他忽然住了口,因為水中青已轉身而去,冷淡的語音飄來:「你怎ど知道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不是快樂的?」
一時間,謝九幽也因她的話而愣住了。
「他在做那些事情的時候是不是快樂的?」
他不知道,因為影子向來不是一個會將情緒顯露在臉上的人。但是,他卻知道,影子是心甘情願地為她做那一切的,只有在專著地為她做事的時候,他的身上才會有生氣。
徐鳳梧疑惑的目光在水中青和謝九幽之間不斷地轉來轉去。他們的話讓他疑惑。有什ど事是他不知道的?這個血煞門的殺手與水中青之間,除了仇恨,還會有什ど樣的瓜葛?
看見了徐鳳梧疑惑的目光,水中青知道自己必須對師兄解釋,但是,此時,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
已經過了三年,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能平靜地面對每一件與影子有關的事。但是,謝九幽所訴說的影子為她所做的事,卻仍是在她的心中掀起了一陣陣狂濤。時隔三年,她知道影子在她的記憶中並沒有淡去,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她的心底越刻越深。
不想再面對謝九幽責難的目光和師兄的疑惑,水中青一言不發地轉身而去。
她的步伐還是很從容,仿佛根本未因那番話受到任何影響,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在逃避。此刻,她只想快一點逃離別人的目光,獨自平息心中急涌而上的感情。
有誰會想到,當年未能宣之于口的感情,在她以為自己已將其遺忘的三年內,竟只是被深深地藏在了心底,一旦攪動,就會發現,它非但未能淡化,反而愈加濃烈。
第七章
紅燭高照
韓月明定定地凝視著不斷凝聚的燭淚。這是他們的新房,原本現在她應該是一個幸福的新娘,但是此時,只有她一個人孤獨地待在這新房中。
整整十年啊!自從當年和父親在武陵山中救起重傷的徐鳳梧,她的一縷情思就纏繞在他的身上。他堅持尋找自己的師妹,為此謝絕了她父親的提親,那時她有多傷心,傷心即使求為妾亦不可得。但是,對他的愛意卻從未有一刻動搖餅,不顧自己已過婚嫁之齡,她執意地等他,終于等來了好夢成真的一天,然而,他的師妹卻在這時候出現了。
想起在允婚的時候他的話:「月明,我知道這一生我對不起你。但是,師父將師妹交托給我,他日若是師妹尚在人世,只要她沒有嫁人,我還是要負起責任的。」
那時她是這樣回答的:「若你我成親前你找回師妹,我無話可說,若成親後你找回你師妹,我也願意退而為妾。」
句句交談,言猶在耳,又有誰知道,她的心中有多痛。現在,她出現了,那ど,自己又算是什ど呢?
不如歸去。
她站起身,含著一抹淒涼的笑意,一一捻熄了燭火。是她沒有這福分,她不能再強留。在黑暗中,她靜靜地撫著新房中的件件擺飾,淚不停地流。
天快要亮了吧,她該離開了。
她提起行囊,悄悄地離開了明月山莊。
天已經快要亮了,遠山近樹都顯出了淡青色的輪廓,微微的霧氣籠罩著它們,顯現出一種朦朧的美麗。但是,韓月明沒有心情欣賞晨光,她知道每走一步,自己就離心上人遠了一步,也許今生今世再不能見面。晨風吹拂中,她的淚不曾干過。
「瞧瞧這是哪里來的小美人,是誰惹你哭了?」一道輕薄的聲音就在她的面前響起,也驚醒了她沉醉在悲傷中的思緒。
「誰!」她的手悄悄地伸向腰間的藥囊。
霧氣中,顯現出一個男子的身影,他緩緩地走向韓月明:「長得還不賴,倒讓我有點不忍心殺你了,不如你……」
沒等他站定,韓月明已經以極快的手法向他撒下一把毒粉。但是,那男子在此刻顯現出不凡的武功造詣,在閃身避過韓月明的毒粉的時候,他手指間一顆小小的石子也月兌手而出,正中韓月明的大穴,韓月明應聲而倒。
男子走上前,邪笑著看著倒在地上的韓月明:「小美人,怎ど這樣迫不及待?」他伸出手,抓向韓月明的衣襟。
一只雪亮的銀鏢不知從何處飛來,擦過男子的手臂,正中韓月明的胸前。韓月明只覺得胸前一陣麻癢,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昏迷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男子慘白無一絲血色的臉。
男子抬起頭,賠笑道:「我只是說著玩兒的,你別生氣。」
只見林間踱出一個穿著一身樣式奇特黑衣的女子,冷著一張臉走上前,一言不發地推開那男子,彎下腰從韓月明的懷中取出一樣東西,轉身就走。男子連頭也不敢回,急急地跟了上去。
「咚咚咚」……急驟的敲門聲驚醒了剛剛入睡的水中青,她急忙披衣起床,打開房門。
門外,焦急的徐鳳梧一步跨入水中青的房門,急急道:「青青,你快來。」說著,顧不得水中青衣衫不整,拉著她的手便向新房跑去。
進入新房,只見滿室都是喜慶的紅色,在鋪著吉慶的錦褥的龍鳳床上,一身素白衣服的韓月明氣息微弱地躺在紅色的錦破中,慘白的臉色在紅色的映襯下顯得毫無生氣。
一見傷患眉宇間一道不易察覺的淡淡青氣,水中青顧不得發問,急速上前,先將她的衣袖挽起,一邊診查她脈相,一邊忙不迭地下了一大串命令。一時間,只見屋內伺候的下人穿梭著忙了起來。
徐鳳梧不安地看著水中青沉重的臉色。他雖是與水中青師出同門,但是卻是個毫無學醫資質的人,學了十幾年,連最基本的草藥都分不清,就連師門的聖藥回春丹,也是他強記藥方,由通曉醫理的韓月明煉制的。此刻,看著昏迷不醒的韓月明,他不由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