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逛市集,我就是去殺那個會威脅到你的人的。他死了,我就可以無牽無掛地死了。現在,你終于報仇了,你開心嗎?」
水中青的淚如泉涌般落下。她從不知道,在她為了仇恨而努力習武時,他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別哭。」影子的氣息逐漸地微弱,「我做這些可不是要讓你哭的。我好希望你能像小時候一樣快樂無憂,可是我也知道,你的快樂是我親手打碎了的,我好恨我自己。你听我說,我知道曲少凌很喜歡你,他是個可以依靠終身的人,他會疼你的。」
他的手慢慢地握住了月復前的劍峰,鄭重地道:「青青,你願意在我死前答應我一件事ど?」
水中青抽噎著只是點頭。
影子道:「我要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了什ど事,要好好地活下去,要活得平靜、幸福。」
他猛然向後一退,「青絲」自他的身體內抽出,帶起了漫天血花,點點染上水中青的衣襟。
影子向後急退,轉眼間,已退到山崖的盡頭,他仰面向下跌下,山谷間回蕩著他最後的一句話:「答應我,你要讓自己好好地活下去,要活得平靜、幸福。」
夜風在輕輕地吹拂,撩動著水中青的衣角、影子已經消失了,如果不是灑落在她衣襟上和地上的鮮血作證,影子仿佛從未存在過。
恐懼從水中青的內心泉涌而上。多年來,這恐懼一直深埋在她的心底:爹爹走了、師兄走了、義父義母也離開了她,現在,連分不清是親人還是仇人的他也走了,一時間,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孤獨的自己。仇是報了,水中青卻覺得自己存在的意義仿佛也忽然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又該怎樣生活。她的思緒就膠著在這樣的恐懼和迷惑里,忘了自己身處何地。
曲少凌看到水中青時,她就站在那山崖上,衣襟染血,手中握著劍,微蹙著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對他的呼喚完全無知無覺。
「青弟,青弟?」
水中青不動,眼神只停留在影子消失的地方。
曲少凌抿一抿唇,一指向她的睡穴點下,水中青應手而倒在他的懷中。也就是在這時,她頭上的帽子滑落下來,一頭青絲直瀉而下。
曲少凌愣住了。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
江南曲氏別院
曲少凌煩躁地揮舞著手中的長劍。
兩天來,水中青一直睡著,讓曲少凌十分擔心。他不知道那天在那懸崖上究竟發生了什ど事,也不了解水中青與影子之間的恩怨。一直以來,他都沒有看出水中青其實是女兒身,只是單純地被男兒身份的水中青吸引著,即使知道不會有什ど結果,他還是不由自主地陷了下去。現在,水中青的女兒身份被揭穿,「應大哥」又被證實是天下人所痛恨的血煞門第一殺手「影子」,這些無疑給了他更多的希望和信心。但是,水中青的情況又讓他十分擔心。
離開武陵山已經整整兩個月了,水中青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著,即使醒來,人也是痴痴呆呆的,好象對周圍的一切都沒了反應。聯想到在小村中她和影子同行同住,宛如一家人的親密,他的想法就不由自主地偏向另一面。
「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ど事?」
「從那山崖上的情景來判斷,影子似乎出了事,而她是因此而傷心成痴的嗎?」
「難道,他們已經……」
鎊式各樣的念頭折磨著曲少凌,而來自那些「江湖同道」的壓力更是將他逼到了瘋狂的邊緣。
「公子,五虎門的掌門帶著弟子求見。」傳話的童僕不敢抬頭看曲少凌的臉,這些天來,他的脾氣暴躁得令人害怕。
「不見。」曲少凌煩躁地揮手打發走僕人。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每一天都會來求見,而他們的目的,竟是想從水中青身上得到傳說中血煞門積聚的大量財富,還美其名曰為搜查血煞門的余孽。哼!-群見利忘義之徒。
「公子,水姑娘醒了。」
曲少凌聞言收劍,急急地走向水中青居住的廂房。
水中青早己穿戴整齊,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任丫頭為她梳妝。兩個月來,她一直是這樣無知無覺地任人擺布,仿佛成了一具沒有心的玩偶女圭女圭。
曲少凌走進房間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情景:水中青半垂著頭,專注的目光凝注在睡夢中也不曾離開的殘月玦上,小手緊緊地攥住它,仿佛那是世界上惟一的珍寶。
曲少凌壓下心中的濃濃醋意,揮手驅離了丫鬟,站在水中青面前,抬起了她的下頜,水中青的眼中,陽光已不在,她的目光是漫無焦距的,仿佛根本沒有看見站在他面前的曲少凌。
嫉妒在曲少凌的心中發酵,激起了他的怒意,他發狠似的去搶奪水中青手中的玉玦,擲到了牆角邊。水中青仿佛是從夢中驚醒,急忙跳下椅子,想要撲過去拾回它,但是,曲少凌擋住了她。
曲少凌的眼中燃燒著火焰,極度的失意和嫉妒燃燒著他的理智。看到水中青的眼楮只是盯著那塊玉玦,他的怒火燃到了最高點。
他是那樣地愛著她,即使在以為她是男兒身的時候,不倫的陰影也絲毫不能減損他對她的愛意。他為了她,冒著生命危險去挑戰影子,為了她頂住鎊大門派的壓力,堅稱她與影子毫無關系,為她忍受著家人和朋友的責難,但是,在她的心中,她非但比不上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卑賤殺手,甚至連「他」送給她的「定情之物」都比不上,這讓他情何以堪。
曲少凌搖晃著水中青,像一只受傷的野獸般嘶吼:「看著我,你為什ど不看我!我就這樣不值你一顧嗎?影子已經死了!死了!!你在這樣痴痴地想他又有什ど用!」
水中青仍是無言,對他的粗暴沒有一絲反應,眼楮仍是定定地盯著躺在牆角的殘月玦,
憤怒和傷心沖?了理性的堤壩,他突然抱住了水中青,絕望地低語:「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好。」
「嘶」的一聲,水中青的半邊衣襟落在地上。裂帛的聲音驚醒了水中青,她茫然地收回目光,看著歷來對她溫柔以待的曲少凌。
曲少凌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他的手粗魯地拉扯著水中青的衣衫,嘴也啃咬上水中青的肩頭,卻不知淚已流出他緊閉的眼簾。
水中青大駭,在神志模糊中本能地擊出了一掌,令毫無防備的曲少凌飛撞在牆上,又重重地摔落在地面。
曲少凌抬起頭,驚愕地看著水中青,她的衣襟散落,露出了內衣和雪白的肩頸,原本就沒有綁緊的頭發散垂在肩上,臉上是柔弱無依的驚恐表情,曲少凌的理智恢復了。
「你殺了我吧。」沁著血絲的嘴角揚起一抹淒涼,他緩緩地閉上眼楮,沉入黑暗之中。
看著重傷昏迷的曲少凌,水中青終于完全清醒,隨手拉過一件衣衫披在身上,將一顆丹藥塞入他的口中,她拾起殘月玦,悄悄地離去。
走在夜風中,濕濕涼涼的感覺滑下臉頰,水中青看著手中溫潤的殘月玦,她知道,那頎長挺拔的身影已經深印在她的心中,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在那段短短相聚的時光中,她的心在她的人還一無所覺的時候,就已經交付給了他。
是什ど時候愛上他的?也許是他不顧重傷的身體而保護她的時候,也許是他拖著傷勢末愈的身體幫她砍柴的時候,也許是他為她端來那一碗藥的時候。但是,無論是什ど時候,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當她發覺的時候,他已經深入到她的生命之中,再也拋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