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卷趄落葉發出沙沙聲響,對望的兩人誰也不再開口。
「你愛我嗎?滄亦?」好半晌,久到風滄亦以為允樂對他無話可說時,她哽聲問。
說了這麼多,其實她只想听到這個答案。
他到底愛不愛她?
就算一點點也好,沒她那麼愛也罷,至少讓她知道他對她也是有感情的。
問題來得太過直接,風滄亦有種防備不及的狼狽,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你的心中,有我嗎?」
風滄亦閉眸,帶著無奈。
「此刻瑾南正處于危急存亡之際,外有黑驥國虎視眈眈、內有叛臣,眼下與寒泉國聯姻,對瑾南國是最有利的方式。」他故作無情地道。
「風滄亦,你答非所問!」躲躲躲,他到底要躲到什麼時候?允樂惱怒。「我只是問你有或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針鋒相對的兩人對望。
「如果你不嫁寒泉國太子,瑾南少了寒泉國的幫助,絕對無法對付黑驥國。」咬咬牙,風滄亦低語。
允樂含淚閉眸。
「你是來勸我嫁的?」是勸她嫁,不是阻止她嫁……
「希望公主以大局為重。」風滄亦澀澀出聲。
「風滄亦,你告訴我,那麼本公主到底算什麼,只是你們利用的棋子?」允樂不甘心地吼回去。
這麼多年來,她在晉寮行宮千盼萬盼,多希望皇兄能把她接回宮。結果,她是回來了,卻是被當成聯姻的棋子。
允樂的問題堵得風滄亦啞口無言,他握緊雙拳沉默以對。身處動蕩不安的年代,這是她身為皇族的悲哀,很多事身不由己呀!
「我們回到原點吧!當作不曾相識,這樣對你我都好。」
「原點?」揚起淚眸,允樂不明白的喃道。
他們的原點在哪里?晉寮行宮漫天血雨的那一天?
胸前的月牙珊瑚墜燒灼了他的肌膚,像在控訴他的狠心無情。風滄亦別開眼。
「就是原點。」
三更天,整座皇城悄然無聲,新皇負手而立,望著深幽湖畔陷入沉思。直到一抹削瘦黑影悄然落地,無聲無息停在他身後,打破專屬他一人的寧靜。
「皇上。」風滄亦抱拳施禮。
「你來啦?」新皇微微一笑,年輕的俊顏令人瞧不出心緒。「今年的秋天特別短,總覺得楓葉尚未落盡就飄起雪來了。」
他語調輕松,像在閑話家常。
風滄亦低著頭沒出聲,他知道新皇還有後話,半夜突然傳他進宮,絕非睡不著覺和他閑聊而已。
「滄亦,允樂是個好女孩吧?無論誰看見她都會喜歡的。」靜靜凝睇黑色湖水良久,新皇忽然冒出這句話。
「皇上?!」風滄亦猛然抬頭︰心頭一震。
「從小她就是討人喜歡的孩子,雖有些倔強,但善良體貼,從不給誰添麻煩,朕一直為這個皇妹感到驕傲。」新皇黑眸揉進暖意。
「滄亦,你若非罪人之子,瑾南不是處在這種局面,朕其實很願意將允樂指婚給你,畢竟你是朕的愛將,而允樂是朕唯一的胞妹。」黑夜里,新皇意有所指的道。
一場淨心亭午宴,把他們之間暗潮洶涌的感情全逼上面,新皇是聰明人,當然看得明白。
「但如今允樂身負與寒泉聯姻重任,國家安危就在眼前,兒女私情自然得擱到一旁,過些日子允樂就是寒泉國的太子妃了。」話到這里,新皇已暗示得非常明白。
明知和允樂不會有未來,親耳听見時又是另一番苦澀滋味,風滄亦垂眸,濃密長睫掩去復雜難解的心思。
「回皇上的話,公主金枝玉葉,臣沒有非分之想。」
「朕知道你沒有,朕是擔心允樂執著的個性……」
苞在新皇身邊多年,他當然知道他要什麼。
「皇上,臣不會再見允樂公主。」他承諾。
「滄亦,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我們一直為同樣的目標而努力,什麼該舍、什麼該得,相信你比誰都清楚。」新皇滿意地笑了。
「臣一直明白。」
「恩,如果沒其他事就回去休息吧!」他擺手。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說吧!」
「听說西南有土匪作亂,臣自願前去剿平。」眼下的他只想離開皇城,去哪兒都無所謂。
新皇回頭深深看他一眼。
「準。」
「謝皇上。」退了兩步,風滄亦頤長的身子消失夜色中。
見風滄亦離開,新皇回頭望著平靜無波的湖水,嘆氣。
他知道自己殘忍,故意召來風滄亦說這些話,就是吃定他耿直忠心的性子,只是為了大局著想,沒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
第七章
「許迅,你到底在搞什麼?居然大言不慚說允樂已死,還領了我的賞銀,那回宮里來的允樂公主是誰?是她的魂魄嗎?」
憤怒拍案怒斥,壕同整張臉都漲紅了。
「可是我親眼看見她掉入萬丈深淵……」許迅皺眉,允樂公主沒死也大出他意料之外。
「你可知道讓允樂活著回宮影響有多大?新皇的計謀一旦得逞,誰都拿他莫可奈何!又要如何幫二皇子討回公道?」璩同激動地道。
「璩大人,二皇子已死,大皇子也已登基,你還想替二皇子報仇?」
「你懂什麼!天下本該屬子二皇子的!若非新皇心狠手辣使出卑劣手段,他當得了皇帝嗎?我當然要替二皇子報仇!」璩同眼泛紅光,狂亂地道。
許迅沒接腔,直覺他為了復仇已經有些走火入魔。不過這些都不干他的事,他是殺手,誰給錢他就幫誰辦事,那些是非恩怨與他無關。
「我不管,銀子你拿了,就得達成我交代的事。」璩同眯眼道。
「你要我闖進皇宮?」闖皇宮跟闖行宮不同,光是守備就嚴密好幾倍,這可是搏命啊!
「我會把地圖給你,要找到允樂住的地方不難。」他心意堅決,執意要允樂的命。
他必須阻止寒泉與瑾南聯姻,阻止任何讓新皇坐穩皇位的可能,他沒資格,沒資格!
「要我闖皇宮也成,但光憑之前的三千兩銀子恐怕不夠……」許迅意有所指地道。
這不是鬧著玩的,就算身手矯捷如他也很可能一去不回。
「你還想要錢?」璩同冷冷反問。
「總得多點銀子比較安心嘛!」舌忝舌忝唇,許迅露出貪婪的笑容。
「只要你辦得了事,錢不是問題,你要多少有多少,重點是要拿允樂的項上人頭來換。」璩同冷哼,毫不掩飾他的鄙夷。
「當然、當然,璩大人盡避放心等我的好消息。」听見要多少銀子有多少銀子,許迅心花怒放,走出門的步履頓,像是想起什麼。
「說到二皇子,璩大人是否還記得蒼狼?」
只要是二皇子的人馬,听見「蒼狼」兩個字沒有不愀然變色的,壕同猛回頭。
「你說什麼?」
「蒼狼啊!璩大人應該記得他吧?」許迅不在意地問。「你猜我謀刺允樂公主時遇到誰?蒼狼耶!他居然還活著!」吹了聲口哨,許迅搖了搖頭,顯示他的難以置信。
「蒼狼不是早死了嗎?」
「我也這樣以為,不過我不會認錯人的,他的招式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你忽然提起蒼狼是什麼意思?」過去的陰影仍在,光听見蒼狼兩個宇,璩同便全身不對勁,坐立難安。
「允樂公主沒死,蒼狼活著的機率更大,畢竟他是陪她跳下去的。」許迅撇撇嘴,好意提醒金主,以免他死了,到時領不到賞銀。「蒼狼的手段璩大人是知道的,您若非要允樂公主的命不可,記得凡事小心點,別讓蒼狼找上門。」
「盡避放心辦好你的事,我的命不用你操心!」璩同粗聲反駁,微白的臉色泄漏他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