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這里好呀!不曾見面的外婆是個好人(听說嬰兒時期有看過,但早已不復記憶)。雖然行動不便卻總是露出慈藹的笑容,和媽媽怨懟憤恨的眸光不同,外婆常用滿是皺紋的手輕撫她的發心,感覺很貼心很溫柔,若要她永遠待在這里不回去也沒有關系……她是真的這麼想的。
小腦袋里轉著轉著,孫海寧懶懶地打個呵欠,換個姿勢沉入夢鄉。
「阿拓,大洋房的高女乃女乃找你當家教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听說高女乃女乃的孫女是名很漂亮的正妹喔!若沒興趣的話可以把機會讓給我!」
小路那一頭,兩台腳踏車緩緩並行,騎在右方的年輕男孩頭發挑染成淡茶色,嘴邊揚著壞壞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個很喜歡跟世俗道德規範挑戰的叛逆分子;左邊的男孩戴著無框眼鏡,臉龐斯文俊秀,身上有著濃濃的書卷氣,舉手投足間有股五者之風。
齊拓勾了勾唇,看似平凡無奇的淡淡笑容,卻莫名很有魅力。
「對方是高女乃女乃的孫女,因為明年要考大學才特地請我幫忙,對你少動歪腦筋。」
「唔——未滿十八歲的清純少女耶!」伸手爬爬淡茶色的頭發,辛智凱笑得很討厭。
分明不是這麼的人偏偏愛裝出大的樣子,這到底是什麼奇怪心態?齊拓忍不住瞪他。
「我會去幫忙跟對方是否為十八歲正妹無關,純粹是我想幫高女乃女乃,你少胡思亂想!」
「嘿嘿,我懂,我懂!熟了之後別忘記介紹一下喔!我向來喜歡年輕美眉。」辛智凱曖昧地眨眨眼,怎麼看都覺得很欠扁。
「辛智凱,你快滾行嗎?辛媽媽不是在等你回家照顧辛小弟?若是晚了被逐出家門,我家恕不外借!」不想再听他故意低俗的言語,齊拓沒好氣地揮手攆人。
完全給他看不出來,一副流里流氣痞子樣的辛智凱居然是堂堂T大法律系高材生。
提起辛媽媽,辛智凱嬉皮笑臉的德行一斂,乖得像只羊。
「對耶!時間不早,我得回家當保母了,我媽今晚有瑜珈課。」有道是一山還有一山高,辛媽媽正是那位把他治得服服貼貼的高人。
「拜啦!」齊拓立刻揮手道再見,擺明不送。
辛智凱終于不甘願的回家當小弟的保母,好不容易耳根子清淨的齊拓回過頭,不經意發現大榕樹後一截粉藍色的裙角。
架起腳踏車,齊拓走下小斜坡,然後,他眼楮一亮。
陽光透過樹葉灑下點點金光,老樹下一名粉雕玉琢像塘瓷女圭女圭般的少女睡得正熟,如絲瀑般烏亮的長發散成半孤,映襯白皙臉龐更加甜美可人,此時她蜷曲著身子,濃密長睫輕輕顫著,讓人不禁好奇她究竟作了什麼美夢?
或許是感覺有人看著她的緣故,孫海寧美眸倏然睜開,冷不防迎上一對深邃如潭的眸子。
視線交會間,有股奇異電流竄過。
「啊——」輕輕喊了聲,孫海寧飛快端正坐好,小手連忙壓住裙角,表情劃過一絲驚慌。
她沒想到會遇見陌生人。
「我沒見過你。」齊拓偏頭看她,帶笑。
齊家是本地望族,換言之,這里幾乎所有的居民他都見過面,百分之百確定她是生面孔。
不說話,孫海寧只是用那雙燦亮如貓的眼眸回望他。
「你的名字?」
問得這麼直接,不明就里的人會以為他在把妹了!但他不是,他只是純粹對眼前的女孩感興趣。
一如往常的午後,一如往常的風景,因為她的出現,他一時有種發現迷路在森林的精靈公主的錯覺。
突然一整個夢幻不真實起來。
還是不說話,孫海寧看他的眼神充滿戒備,仿佛在估量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你——」齊拓還待說些什麼,不料一陣風吹來,吹落她頭頂的草帽,齊拓直覺反手欲接,孫海寧則乘機跳了起來往反方向跑開。
「喂——」
沒想到她的動作還真快,轉眼間剩小小的背影。手里抓著她的草帽,齊拓薄唇揚起愉悅笑弧。
她縴細靈巧的身影讓他想起家中優雅的暹羅貓蒂芬妮。
小貓!
第一眼瞬間,他已經決定她未來的稱謂。
「海寧,這位是外婆幫你請來的家教齊拓,他可是堂堂T大高材生,特地撥出這個暑假的空檔幫你補習。希望你明年可以考到不錯的學校。」
躲在外婆身後,孫海寧眼楮也不眨地看著自己有一面之緣的齊拓,表情有些害羞。
是他……
簡單介紹過後,兩人一現來到書房,張嬸送來蛋糕冷飲後,書房里只剩他倆獨處。
「原來你是高女乃女乃的孫女,這陣子我常听她提起你。」明白自己若不開口說話的話,兩個人很有可能會沉默到天荒地老,齊拓輕松的口吻打開話匣子。
「你跟外婆很熟?」猶豫三秒,孫海寧反問。
她的嗓音一如想像中的清甜悅耳,果然很有精靈的感覺。
「高女乃女乃煮的菜超好吃。」齊拓含笑回答。
听見他的答案,孫海寧也笑了,兩朵甜甜笑窩點亮整張小臉。
餅去在家當透明人的結果,她不擅長與人交際。在學校時,羨慕的看著同學們圍在一起聊八卦,她很想融入卻不知怎麼開口,當同學主動找她講話時,她卻緊張個老半天,絞盡腦汁想著要回什麼,結果適得其反。
而齊拓和其他人不一樣,讓她其名的很安全感,也不用特別去想該回答什麼。
真好。
「明年的準考生,我們開始念書吧!」齊拓微笑。「你自覺哪一種最弱,想先惡補一下?」
「最弱……」孫海寧皺皺眉。似乎很苦惱。
「嗯,總有一科最需要加強的科目吧?數學?英文?」
孫海寧緩緩搖了搖頭。
見她還是用那雙晶亮的大眼楮看著自己,齊拓嘆口氣,放棄。
沒有最弱的科目,那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全部都很強,另一種是全部都很爛,如果科科拿手的話,高女乃女乃也不會拜托他來當家教,所以只剩下一種可能……
「不介意成績單借我看吧?」
「好。」
翻出成績單交給齊拓,孫海寧的注意力被窗外的藍天白雲吸引走了。
搓著下巴,齊拓在孫海寧的成績單中發現一件很微妙的事,她的確沒有特差的科目,她所有的成績都是7字頭,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成績。
可他卻有種奇異的感覺,這種普通是她刻意造成,刻意不引起別人注意。
「你有最喜歡的課嗎?」齊拓慢條期理問。
孫海寧搖頭。
「最討厭的?」
孫海寧還是搖搖頭。
很好。她沒有特別拿手或是最弱的罩門;也沒有所謂喜歡或討厭的科目,好像她毫無感覺在做某件事。
十七歲的花樣年華,所有情緒感覺應該都是最濃烈的,而她卻……他終于明白孫海寧給他不一樣的感覺在哪兒。
她像個完美卻沒有靈魂的洋女圭女圭。
為什麼?
「要開始上課了嗎?」他沉默太久,不明白他心思在轉些什麼的孫海寧偏頭問。
「嗯,我們從數學開始。」隨手抽出書桌上的數學講義,齊拓若有所思地多瞅她一眼,對她的好奇又更多了。
二十一歲的暑假,齊拓遇見謎般美麗的少女,在他平靜無波的心湖烙下淺淺一個印。
連續三天高達三十五度的高溫,光走出家門就覺得整個人快蒸發了,齊拓閑散地靠著欄桿,邊听著辛智凱碎碎抱怨當保母有多可憐,忽然,身後傳來一個清脆女聲。
「齊拓!」
「嗯?」迎面飛來一包綁著紅色緞帶的東西,他直覺反應接住。
「再見!」丟東西給他的女生似怨似惱地睇了他一眼,翩然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