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做善事的,整天應付這些小叫花子,我生意還要不要做啊?」掌櫃不以為然地道。
「難道你沒有慈悲心嗎?」凌幻兒怒道。
「若姑娘有慈悲心,大可以自掏銀子買食物給他們吃。」掌櫃輕哼。
「買就買!我要六個肉包子!」瘦弱男孩空洞的眼神讓她整個心都軟了,「多少銀子?」
「二兩。」
凌幻兒毫不猶豫地丟出如雞蛋大小的珍珠。「我身上沒銀子,拿這個抵可以吧?」
「也行!也行!」掌櫃從沒看過如此美麗溫潤的大珍珠,他用雙手捧著,喜孜孜朝內揚聲大喊。「幫我包六個肉包子出來。」
「爺,凌姑娘跟人起爭執了。」目睹一切的熊碩皺眉。
「不礙事。」沒打算插手,司徒君燁淡道。
他這名新收的小丫鬟是個復雜矛盾的綜合體,她很愛錢、死要錢,又很小氣,救自個兒小命時舍不得多花一毛,卻肯為了小要飯丟出珍珠寶貝,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
懊說她精打細算呢?還是有傻氣的正義感?
收了大珍珠,掌櫃立刻奉上六個熱騰騰的大肉包子。凌幻兒接過手,轉身交給身後面黃肌瘦的孩子。
「快拿去吃吧!」模模他的頭,凌幻兒溫柔低語。
「謝謝姐姐。」小男孩捧著熱騰騰的肉包子,又是鞠躬又是哈腰,感動萬分的跑出客棧外和弟弟分食。
看著他瘦弱的背影,凌幻兒水眸黯芒掠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種饑餓受凍的日子,她懂。
凌幻兒還沉浸在哀傷過往中,客棧外頭又響起驚天動地的哭喊,她回頭,剛好看見兩兄弟為了撿肉包子差點被馬車撞上,而他們身後正是收了她的珍珠,居然繼續拿掃把趕人的壞掌櫃。
「你做什麼!」飛身過去,凌幻兒準確地抓住他的手,怒不可遏。
「姑娘,你買包子給這小要飯的我沒意見,但我沒答應讓他們待在店門口吃哪!」掌櫃高傲地回答。
她真想當場活活掐死這個黑心掌櫃!
「讓他們在門口吃包子難道會要你的命嗎?」她咬牙切齒。
「姑娘,你想干什麼?傷人可是要告官的。」掌櫃見她目露凶光,抖著聲警告。
「我——」
「幻兒,不許鬧事。」不知何時,司徒君燁來到他們身側,客棧里的人的目光全都停留在他們身上。
「可是他——」
「別引起不必要的爭執。」司徒君燁淡淡接口。「別忘了,你得乖乖听我的吩咐,這是我們約定好的。」
「……」
「幻兒。」司徒君燁再次警告。
瞥了眼抱著包子默默離開的小兄弟,凌幻兒心疼極了。
可惡!
她回過頭,吸氣再吸氣,這才松開掌櫃的手,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往他腰間一模。
「不吃了!」要不是身中蠱毒,她才不管司徒君燁說啥,肯定會好好教訓壞心掌櫃一頓。「這間酒樓的東西有腥臭味,本姑娘吃不下!」
話落,她頭一甩,憤恨難平地往大街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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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她真的好氣!氣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欺負卻無法給他們更多幫助,凌幻兒咬著蘆葦梗在溪旁草地躺了下來,泛紅水眸望著天空。
倘若當年空空師父沒有收養她,她也會跟那兩兄弟一樣流落街頭,被人趕來趕去吧?要不換個下場,淪落青樓賣笑也說不定。
只能說自己命好,還有個空空師父,那兩個苦命小兄弟就……
「你就這樣沖動的跑開,難道不怕肚中蠱蟲發作,最後月復破人亡?」忽地,清冷的嗓音自她頭頂響起,凌幻兒眼瞳映滿司徒君燁的俊顏。
「發作就發作!我不在乎!」看見是他,凌幻兒負氣回答,心中惱他放任掌櫃欺負人。
「這麼想死,我可以現在成全你。」司徒君燁淡漠接口。
這男人——
確信跟他說話只會讓自己更氣而已,凌幻兒索性別過頭不看他。
「這種孩子到處都有,你救不完的。」
「救一個是一個!」
司徒君燁垂眸望著凌幻兒惱怒的俏顏半晌,撩起長袍在她身旁坐下,意有所指的開口。「想不到這年頭連偷兒也如此正氣凜然。」
他這話什麼意思?
「誰說我是偷兒!」凌幻兒嘴硬否認。
「臨走前,你模走掌櫃的荷包不是嗎?」俊顏微偏,司徒君燁鳳眸眨也不眨地望住她的,瞧得她心虛。「連那顆珍珠,你也一並收回。」
「你看見了?!」凌幻兒不服氣地皺眉。想她模荷包的功夫已達神乎其技的境界,司徒君燁怎可能會發現?
況且收回那顆珍珠她問心無愧,因為壞心掌櫃不配得到。
不正面回答,司徒君燁僅是勾起一抹笑,仿佛一切都難逃他的法眼,讓凌幻兒更恨得牙癢癢。
「是那名惡掌櫃欺人太甚,我才收回那顆珍珠。」她仍是有理由。
「你有副正氣凜然的好心腸。」司徒君燁語氣太平靜,平靜到讓人猜不透他是褒是貶。「不過心腸太好的人通常都不長命。」
這算詛咒嗎?凌幻兒瞪他。
「你的醫術這麼好,為何不多幫助人,反而成天研究害人的蠱毒。」凌幻兒不服氣地反問,粉頰染上紅暈,瞧上去紅撲撲的讓人好想咬一口。
「我為何要這麼做?旁人的生死與我何干?」仿佛覺得她的話可笑,司徒君燁揚眉。「我只救對我有利的人。」
自私鬼!
「那你為何要救我?」他不痛不癢的回答讓凌幻兒更氣了,整個人仿佛快燃燒起來。她也算旁人吧?!而且救人還順便下蠱,他的心眼也很壞!
「救你是因為我一時興起,況且,只要我不喜歡,我隨時能收回你這條小命。」妖魅黑眸定定望住她,司徒君燁輕描淡寫的回道。
他一時興起救她,但只要他不喜歡,隨時可以改變心意。難怪江湖上的人听見毒皇兩個字便聞風喪膽,因為他草菅人命!
凌幻兒拍去身上草屑,站起。「那你干脆現在殺了我,我不想當你的玩具!」
真容易激動也容易模透的性子啊!
司徒君燁薄唇綻開極淺的笑容,語調卻冷進人骨子里。「話說得豪氣,難道真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要知道,殺你對我而言就像捏死一只螞蟻那樣容易。但你的死,完全不能改變什麼。」
人命有輕如鴻毛、重于泰山,為意氣而死最是不值。
咦?!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司徒君燁話中有話?乍听之下好像在譏諷她卻又好像要她體會出什麼?!
凌幻兒皺皺眉,有些迷惑了。
「放心,我不會殺你,我現在挺喜歡你。」司徒君燁似笑非笑地望住她,慵懶眸光惹得幻兒心頭一跳。
凌幻兒喜惡強烈的性子與他的冷心冷性截然相反。她愛銀子,身上卻沒有令人作嘔的銅臭味;她輕易為小事憤怒,但遭逢逆境卻不會頹喪悲觀。她很人性,而是人性得很可愛,她的反應、她的情緒都超出司徒君燁意料之外。
老實說,她對他而言很新奇、很有趣。
司徒君燁說出口的話讓她驚嚇,凌幻兒連連退了好幾步,小臉戒備。
他、他說喜歡她?!他喜歡她哪一點?!
喜歡她,所以把她當成飼養蠱蟲的對象嗎?!這種喜歡她敬謝不敏,無論如何,她敢確定被毒皇司徒君燁喜歡不是件值得慶祝的好事。
「我如果有你這種能力,我會救很多很多的人!」凌幻兒心兒怦怦跳,不想再探究他說喜歡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