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找到小秘書?」看著他沉郁的表情,穆總經理輕聲問。
申昱瑾搖搖頭,沒吭聲。
「別擔心,只要有決心,遲早會找到人。」穆總經理拍拍他的肩,當然也知道台灣說大不大,可毫無線索的要找一個人就像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嗯,我一定會找到她的。」申昱瑾告訴自己。
忽地,一直緊閉的病房門終于打開,古秘書和醫師群走出來。
「總裁還好嗎?」穆總經理率先開口問。
「病情總算穩定下來,不過還要觀察一陣子,只是……」古秘書看了申昱瑾一眼,「要回公司主事是不可能的了。」
此話一出,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申昱瑾身上。
「……什麼時候能月兌離危險期?」頓了下,申昱瑾問道。
「不能確定,不過我們會盡一切努力。」醫師推推鼻梁的眼鏡,非常公式化的回答。
申昱瑾眼底的復雜眸光一閃而逝。
「申特助,你要進去看看總裁嗎?」古秘書試探地問。「現在總裁的精神還算可以,或許——」
「不用了,我還有其他事情。」申昱瑾淡淡截斷他的話。
「你真的不進去?雖然總裁沒明說,但我想他應該想……」
「他沒事就好,我先回公司。」
「申特助!」
「……」對身後的呼喊恍若未聞,申昱瑾頭也不回走出眾人視線。
***獨家制作***bbs.***
半夜十二點多,安靜無聲的巷道里只剩林媽媽面店的燈還亮著,林母收拾著桌椅,突然停下動作,若有所思地看著女兒。
「綠悠。」她輕聲喚。
「嗯?」綠悠回頭。
「你是不是還有話想對我說?」林母終于問出口。
一直以來她就不放心寶貝女兒只身北上工作,擔心個性柔弱的她會受欺負,如今她一聲不吭的回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只剩下她們母女倆,應該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吧!
听見母親的詢問,綠悠擦桌子的動作停下,咬住下唇。
「怎麼了?」
「媽,當年你會後悔生下我嗎?」綠悠問,神情認真。
「我從不後悔生下你。」林媽媽的回答毫不猶豫。
「可是因為我的緣故,你不是吃了很多苦?」
「再苦也甘願呀!」林媽媽輕撫她的發心,眉頭鎖緊。「綠悠,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綠悠勇敢迎視母親探詢的眸光。「我懷孕了。」
「你說什麼?」初听見女兒的話,林媽媽心中一震。
「我有了孩子,我打算生下來。」她鼓起勇氣道。
「綠、綠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當未婚媽媽很辛苦的,不是你想象中的簡單。」女兒的回答讓林媽媽亂了方寸,她無法想象女兒竟會未婚懷孕,是她的錯嗎?她做了不好的示範。「對方呢?對方不肯負責?!」
她從沒听說綠悠有男朋友呀!
林媽媽心里急得不得了。
「他不知道,我也沒打算讓他知道。」綠悠輕聲回答。想起昱瑾,她明眸淚光乍現,一個多月沒見,對她而言就像一輩子那麼漫長,她真的好想他。
「對方是誰?」林媽媽忍不住問了。
「媽,能不能不要問?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懷了孩子,而我想生下來,這不是一時沖動的決定,我有仔細想過。」綠悠低道。
「如果你真有仔細想過,就更不應該選擇生下來,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林媽媽焦急地勸說。
「媽,你不曾後悔生下我不是嗎?我當然也不會後悔。」綠悠斬釘截鐵地保證。
「綠悠,你還年輕,你這麼做的話——」林媽媽話到舌尖頓住,她是過來人,她知道其中的苦,所以她才不想讓女兒步上同樣的路。
「我不介意。」綠悠輕輕卻堅定的回答,小臉畫過一抹倔強。
活了二十四年,她總是安靜無聲,習慣別人怎麼給予她怎麼接受,從來沒有自己的意見。可是這一回不同,她第一次有了渴望,有非要不可的東西——
就是這個孩子。
天使的孩子。
第一次見女兒如此堅持,林媽媽微怔,好幾次張口欲言,最後還是將話吞回肚里。
「你確定已經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
「好,那就生下吧!」深深嘆口氣,林媽媽讓步了。
「媽?」聞言,綠悠不禁睜圓美眸,她以為要經過一番抗戰。
「我再不答應,我想你會離開獨自生下孩子吧?」林媽媽語氣無限感傷。「與其讓你一個人辛苦,做母親的還不如支持你,說穿了,也只是怕你受苦而已。」
「媽,謝謝你。」母親的話讓她愧疚難過,明白自己讓母親擔心了。「我會努力的。」
「既然這樣,我們搬家吧!搬去新的地方重新開始,以免這里的三姑六婆對你指指點點的,換個環境對你跟孩子都好。」林媽媽含淚說道。
「媽,真的謝謝你。」綠悠緊緊抱住母親,哭得像個孩子。
她知道自己很任性、很不听話,讓母親擔心了,可是她真的很想生下這個孩子,因為這是昱瑾的孩子啊!這是她和他之間僅存的聯系,不管將來有多辛苦,她都不會放棄。
***獨家制作***bbs.***
夜已深,醫院里的藥水味依然刺鼻。申昱瑾推開房門,安靜無聲地站在病床前,看著病床上的爺爺,再冷然的心也要崩裂了。
睡夢中的老人枯瘦憔悴,靠著冰冷機器維持生命,像隨時會熄滅的風中殘燭,讓人無法聯想那日與他劇烈爭執的是同一個人。
申昱瑾垂眸看著他,胸口翻攪的情感好復雜。
對這個勢利的祖父,他向來是不喜歡他的,原本以為他能淡漠看待他的生死,沒想到自己終究還是不能無動于衷。
雖然爺爺一直不承認他的母親,他卻不能否認爺爺對他的用心。
往事種種掠過眼前,有爺爺的專制獨霸、有母親的悲,還有父親的掙扎,申昱瑾不知道自己站在這里究竟看了多久,直到門外護士走動的聲音驚動他,才忽然回過神。
「……昱瑾,是你嗎?」轉過身,申昱瑾正想離開病房,就听見柴勇虛弱的說話聲。
「是我。」申昱瑾猶豫了下才回頭。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看我。」病床上的老人奮力地想坐起身,卻力不從心。
「我本來是沒這個打算。」申昱瑾回答得很老實。他冷眼看著柴勇遲緩的動作許久,最後,他走回病床前,輕壓他的肩。「你還是躺著吧!」
柴勇先深深看他一眼,然後乏力地躺回病床。「人老了,很多事都做不來了。」
「……」
「還以為……這一次死定了!」瞪著雪白的天花板,柴勇嘆道。
他的話不禁招來申昱瑾訝異的一瞥。他從來沒想過如此喪氣的話會出自爺爺口中,在他心中,他向來是強悍不服輸的。
「人生短短六七十年,走這一遭不知道為的是什麼,最後又剩下什麼……」
「……」
「昱瑾,你恨我嗎?」忽地,柴勇問道。
他太過直接的問法反而讓申昱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垂眸看他,沉默。
「我這輩子唯一最疼愛的人就是你父親,可惜他最恨的人就是我。」柴勇嘲弄地笑了,老眼精芒不再,盡顯疲憊。
「你錯了……其實爸並不恨你。」好半晌,申昱瑾澀澀開口。
「你說什麼?」柴勇震驚地轉頭。「我、我還以為……」
「爸並不恨你,他只是遺憾。」申昱瑾抿緊薄唇。「沒能陪在你身邊盡孝道是他的遺憾;非要在你和媽之間選擇是他的遺憾,他對離開你一直感到很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