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般的大雪飄落,覆蓋住眼前的世界,連帶把她心里的余溫冰凍。
「寶兒。」師父的輕喚截斷她紛亂的思緒。
「師父。」寶兒強打起精神,綻開笑顏面對。
「你從永浚侯府回來後,師父一直沒有機會和你好好聊過,你坐下,咱們師徒來聊聊。」師父慢條斯理地為彼此斟杯熱茶。「告訴師父,你在永浚侯府過得如何?」
「徒兒過得很好。」
「那麼永浚侯呢?他對你好嗎?」徐師父銳利的眸光落在她白皙的小臉上,沒放過任何一絲最微小的表情變化。
腦海里冷不防眺入湛子藍的笑顏,耳旁仿佛又听見他開心地喊著寶兒妹子。寶兒心微微一顫,她閉閉眸,再睜開眼已是一片坦然。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她是真的這樣想。
「侯爺對我很好。」寶兒話說得極輕,唇邊還揚起淡淡的微笑。
徐師父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著痕跡地蹙眉。若問這孩子去趟永浚侯府回來變化最大的是什麼,應該說是變得懂得人情世故,卻也更安靜、更無求了吧!唉。
這不是她當初所希望看到的結果呀!
「那位侯爺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他——」話到舌尖頓住,因為她感覺到心里蔓延出來的苦。話題能不能別再在寶少爺身上打轉,她一點都不想談哪!她只想把他深深藏在心底,永遠的懷念。
「寶兒?」見她欲言又止,徐師父又問。
「侯爺人很好,完全沒有王公貴族高傲的氣焰,雖然少爺脾氣忒大,但也不見他真的責罰下人︰他愛笑,舉止行為不同于一般人,但是他很聰明,只是愛用嬉笑掩飾真性情,他——」話說到這里完全說不下去,淚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轉。
還不行,就算已過了一段日子,她還是無法坦然談起湛子藍,一說起他就會心痛。
她的神情並沒有逃出徐師父的觀察,她無聲嘆氣,執起杯。
這孩子該是動情了吧!
「寶兒,如果有個機會,能讓你得到最想要的東西,你會想要什麼?家人嗎?」
倏然揚眸,寶兒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無法消化。
「你會想回到家人的懷抱嗎?」
「不會。」咬住下唇,寶兒堅定的搖頭。「那不是屬于我的地方。」
勢利的王府夫人、貪心的王府千金、貪好漁色的爹……她不希罕回到那樣的家;若是真有機會能讓她選擇——
她只想待在湛子藍身邊,就算永遠是他的護衛也好,只要能听見他開心的喊自己寶兒妹子,她就已心滿意足。
她的寶少爺呀!她真的好想好想他,可惜她不能、也沒有資格出現在他身邊,她不要他受她牽累,變成眾人的笑柄。
所以想歸想,有些東西想想就好。
「寶兒,你可想出答案了?」輕輕滑動碗蓋,徐師父輕聲問。
對子這名從小就安靜的孩子,她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啊!
「嗯,徒兒心里已經有答案。」
「是永浚侯嗎?」
「咦?」寶兒訝然。她沒說,卻被師父一語道中。
「前些日子師父收到一封信,上頭寫著有人今天要來接你回家。」徐師父銳眸瞬也不瞬地看住她的。「信是永浚侯寫的,可是師父必須先確定你想不想回他身邊。」
「寶少爺?!」寶兒震驚地連杯子都拿不穩,她睜圓美眸回望師父,木屋門外仿佛听見吵雜的說話聲。她循聲望去,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劇烈。
那個聲音她不會錯听,那是、那是……
「寶兒,你想跟永浚侯回去嗎?你若是不想,你可以永遠留在雲陽山。」徐師父嚴肅地問。
「師父,我想跟永浚侯回去。」淚盈子睫,寶兒斬釘截鐵的道。
他來接她了,他來接她了!
她沒要求,他卻記著她曾說過的話,在這一天,要接她回家……
滿滿的感動漲滿胸口,快把她的胸腔擠壓得不能呼吸,寶兒倏然拉開門,一片銀白世界中,她一眼就瞧見身穿雪白狐裘,頑長俊美的湛子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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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死人了,雲陽山上一向這麼冷嗎?」攏了攏白狐裘,湛子藍沒好氣的嘀咕,妖美的鳳眸眯細。
「只有冬天才這麼冷。」尹兆紫很有耐性的回答。「夏天的時候景色還挺美的。」
「這雪會停嗎?還是打算下一輩子?」完全沒把他的話听進去,湛子藍皺眉。
討厭熱,更厭惡冷,這就是為什麼他定居南方的原因。
「時候到了自然會停。」尹兆紫面無表情的答腔。
他是陪客呀!他這個陪客都沒嫌了,正主兒倒是不斷碎碎念。
「這麼冷的天,會把我家小寶兒凍壞的,不能讓她繼續留在這里。」湛子藍用白狐裘掩面。冷風刮得他頰面生疼,等會兒回去得用珍珠粉敷面才行。
忽地,前方的木屋門開啟,一抹桃色影子躍入眾人眼簾。
「寶兒。」一見到她,湛子藍也顧不得怕冷,掀開溫暖的狐裘等她投入自己的懷抱。
「寶少爺,你怎麼會來雲陽山?」抱住思念已久的勁瘦腰身,寶兒眼眶不由紅了。
「傻寶兒,我當然是來接你的呀!」湛子藍笑著回答,鳳眸里映滿她清麗的嬌顏。
揉揉她的頭、捏捏她的臉,恨不得就這樣緊緊地把她揉入骨血里,永遠不要分開。
「可是——」心里頭又想起他們之問難以跨越的差距,寶兒嬌軀一震,想退出他的懷抱。
寶少爺來接她回去,她是真的很開心,但她不想害他呀!
「別再可是了,你的可是總沒好事!」湛子藍負氣地眯細眸,大手用力錮緊縴細的素腰。「莫名其妙逃開的帳,本少爺都還沒跟你算,你現在又在可是什麼?!」
「寶少爺……」
「你以為本少爺會在意別人的眼光嗎?如果真是如此,本少爺早就膝下兒女成群了。本少爺喜歡的人是你呀!避你是不是姑父的私生女,與本少爺又有何干?你在本少爺最忙、最分不開身的時候留下一封信就走,而那丑皇帝又不可能中途放人,害得本少爺又忙又想你,身心受創,這筆帳你打算怎麼還?」
「我……」早知道永浚侯能言善道,可是沒想到罵起人來時居然可以 哩啪啦不用換氣,寶兒被數落得呆在當場,小臉好生委屈。
她也是為他好啊!她離開的時候也是傷心欲絕,一顆心像是活生生被撕成兩半,她也很難過呀!
不安慰她,反而先念一頓,哼!
「本少爺不管,你得根本少爺回去,好好的還債。」像是任性的孩子,湛子藍扯住她的素腕扭頭便走。
「寶少爺……」
「你得把欠本少爺的還清才行。」湛子藍輕哼。
「我欠了你什麼?」踉踉蹌蹌跟在他身後,寶兒不服氣地問。
她也是受害人哪!他誰騙她有斷袖之癖那麼久,豆腐都被他吃盡了,這筆帳怎麼不用算?
哪有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道理!
「堂堂永浚侯爺這半年嚴重身心受創,你欠的夠多了吧!」湛子藍頭也不回地道。
這半年來好幾次他都想上雲陽山來找人,無奈和丑皇帝簽下半年賣身契,說啥都走不開,害他只能忍受相思之苦,這筆帳他當然要討回來,還要打她的小。
「那到底要還多久?」寶兒低嚷。
「一輩子。」
「啥?!」這交易會不會太不公平哪!短短半年要換她的一輩子,尹大奸商都沒那麼黑。
「等等,我還沒跟師父道別呢!」見他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帶下山,寶兒跺足。
「甭道別了,本少爺不是寫信了嗎?信里寫得清清楚楚,我今天要把你帶回家。」天這麼冷、雪這麼大,他可不想再多待一刻把自己凍成冰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