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今天是十三號星期五,他章大少爺走了霉運,不管認不認識的人都要將他罵得狗血淋頭才甘心?
遠遠地,像抹幽魂似的模糊黑影慢吞吞地穿越前方馬路,章海洛眼尖的扔下行動電話,方向盤向左急轉,踩緊煞車。
「唧——」尖銳的煞車聲響劃破安靜的長夜,車子狼狽地沖上路旁安全島。
「該死!」一拳重重捶向方向盤,章海洛低咒,連忙下車察看對方的情形。
她還活著吧?他應該沒撞到任何「生物」吧?
驚嚇過度的童法兒跌坐在地上,長發飛散,包包掉得老遠。
罷剛那一剎那,她彷佛嗅到死亡的冰冷氣息。
「對不起,你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發現她完好無恙,沒有流血、沒有慘叫,章海洛松口氣,趕忙伸手扶起她,幫她拾回飛出去的背包。
等他回頭看清她的模樣,不禁怔住。
好縴細的骨架、好蒼白的一張臉!
烏亮的長直發垂在頰邊,過度白皙近乎透明的肌膚,血管彷佛清晰可見,尖尖的瓜子臉上大眼圓亮,清澈卻沒有生氣。
「我沒事。」童法兒咬住唇,許久才找回聲音。
「是我開太快了,」章海洛也為剛才的千鈞一發驚出一身冷汗,大手爬梳過黑發,他擔憂地重問一次。「你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不!不!是我的錯,是我不應該,」童法兒急忙搖手拒絕,「我真的沒事。」
章海洛攬起眉,狐疑地打量眼前清秀的女子,不懂她干嘛將過錯往自己身上攬?闖紅燈的是他,半夜里車速飆到一百二的也是他,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千錯萬錯都是他章海洛的錯。
「如果你確定沒事——」章海洛不放心地上上下下打量童法兒,總覺得她隨時會暈過去,「這樣好了,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哪里下舒服,你立刻打電話給我,我會負責。」
「……」童法兒默默接過名片,上面的職稱讓她小小吃了一驚。
兆陽集團的董事長特助,就是嚴守正口中說的高級主管……
但是他不像啊!他沒有父親的高傲、哥哥的凌厲,溫和得像春風一樣。
「你還好吧?」見她怔怔地望著自己,章海洛不確定地問。
「……嗯。」濃密的長睫掩住她的眸光。
她沒事,僅有輕微擦傷。
「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單獨走在路上很危險,你住哪里?不如我送你回去,」章海洛回頭轉望他下場淒慘的愛車,哀怨地嘆口氣,「如果它還發得動。」
今天他一定帶了坨便便在頭上,被逐出家門還不夠慘,連愛車都不幸罹難。
「對不起……」童法兒吶吶地道歉。
要不是為了閃避她,他名貴的轎車也不會沖上安全島,都怪她走路恍恍惚惚,沒有注意到左右來車。
章海洛回頭,看著那張充滿歉意的小臉。
「現在是綠燈,」章海洛夸張地指指天上,又比比地下,「你定的是斑馬線,你一點錯都沒有,不用向我道歉。」
「但是你的車頭凹了好大一個洞……」
「小事一樁,你別放在心上。」他笑著安撫,桃花眼彎彎。別再提醒他的車有多慘了,雖然他真的有些心痛,就算將車送廠大修也難以回復原樣。
嗚……他才剛滿月的愛車啊!他是不是也該寫個祭愛車文?
不過那不是她該擔心的問題。
「小事嗎?」童法兒吶吶地重復,瞧著慘不忍睹的黑色轎車。
維修費用一定不便宜,真的沒關系嗎?
「對了,我該如何稱呼你?」章海洛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閑聊,企圖在未驚動警察前溜之大吉。
他頭上的便便已經夠大坨,他不希望再面對碎碎念,會開他一張損害公共財產的大紅單的警察先生。
「我……我叫童法兒。」車都撞成這樣了,他還笑得出來?
「嗯……法兒,現在麻煩你站開一點點,」章海洛朝她擺擺手,「我先把車開回馬路上,一直留在安全島上好像不太好。」
童法兒怔了三秒,旋即僵硬地讓出地方。
他叫她法兒,才初次見面的人,他的稱呼會不會太親熱?
章海洛回到駕駛座,試了幾次,沉厚的引擎聲終于重新在夜里咆哮,他滿意地哼了聲,旋即打開副座車門。
「法兒,我送你回去吧!」不管怎麼說,愛車能發動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不用了。」她搖搖頭。她怎能隨便搭陌生男子的便車?
「別擔心,我不會對你怎樣,」章海洛拿出皮夾丟在身旁的座位上,「不然我把證件抵押給你,以示我的清白羅!」
童法兒瞪著他怪異的舉動,有些反應不過來。
眼前俊美輕佻的男人好像有些瘋瘋癲癲的。
「快上車,」章海洛俊臉一垮,顯得可憐兮兮的。「我開上安全島,又撞壞一堆護欄,等等警察來了,我鐵定難逃法網。」
「可愛的法兒妹妹,我的車已經撞得這麼慘了,你應該不忍心讓我再被開張超級大紅單吧?」從不懷疑自己有演戲的天分,漂亮的皮相就是要用在這種時候,章海洛俊秀的臉蛋哀怨到不行。
咬咬唇,童法兒心軟了。
「我……我現在還不能回家,」小手緊抓著包包,用力得指節泛白,「要再晚一點。」最起碼要等到討厭的嚴守正離開。
章海洛微微吃了一驚,卻沒有表現在臉上。
看她文靜乖巧的模樣,原來是不想回家的叛逆少女。
「那也好,」性戚的薄唇勾了抹大大的笑弧,桃花眼里光芒乍現,「我剛好也被沒良心的媽媽趕出家門無處可去,不如我們一起去吃個消夜,你何時想回去,我就何時送你回家。」
既然有異性沒人性的柴田澈不在,找朵清純小榮莉陪陪自己也不錯。
「你——你也是……」童法兒眨眨眼,怔怔地望住眼前狂狷不羈的男人。
原來他也是被母親趕出來,那麼他們同病相憐羅?
「上車吧!」沒听清楚她嘴里哺念些什麼,章海洛笑嘻嘻地拍拍身旁的座椅。
沖著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這一點,童法兒沒再猶豫,乖乖地上車。
看他笑得燦爛,還以為他是沒有煩惱的富家公子哥兒,原來他也有段不為外人知的可憐遭遇。
真是看不出來啊!
第二章
入冬以來最強的冷氣團侵襲,全台最低溫下探三度,台北的天空一片灰蒙蒙,空氣冷得連人們呼出來的氣都是白色的。
少了清晨金色陽光的膜拜,兆陽集團位于市中心的二十三層樓高玻璃帷幕大樓依然宏偉壯觀,無數提著公事包、嚴肅高傲的年輕男女魚貫進入,更增添了兆陽集團睥睨群倫的傲人氣勢。
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只有一個人和眾人行進的方向不同,他一臉憔悴,平時的招牌笑容也不見蹤影,倒是添了幾分頹廢的性感。
他不是別人,正是兆陽集團今年度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之一——章特助章海洛。
「早安!章特肋。」香風襲來,趕著上班的女職員們笑得燦爛,和他迎面走過。
「早安。」揚著懶洋洋的笑容和她們擦身而過,章海洛仍笑得令她們心慌意亂。
「咦?章特助今天這麼早來上班啊?」早餐店的許老板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用手帕捂住口鼻,章海洛悶悶出聲,「不是我來得早,是昨天根本沒回去。」睡眠不足已經夠難受的了,再聞到濃郁的香水味,簡直要把他的胃翻過來了。
「章特助最近比較忙喔!」許老板搔搔頭,眼明手快地煎好三顆荷包蛋。
「我也這麼覺得。」章海洛哀怨的喃喃自語。他突然發現,他告別閑著沒事做的日子好像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