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許哲平拉松領結,「我剛剛在外面吃過了。」
「吃過了?」安安的笑容微凝。
「嗯。」
「怎麼沒先通知我……」安安的聲音在看見他不耐煩的臉色後漸弱。
「我忙啊!」許哲平揉揉眉心,「我不是每天都像妳閑閑沒事接電話就可以了。」
安安小嘴半張,把要解釋的話硬吞回肚里。
其實,她當總機也是很辛苦啊!
不但要具有基本的日、英文基礎,常常還要當申訴電話的受氣包,每個月領的薪水沒有人家多,工作量卻不比人家少,一點都不輕松。
不過,她的辛苦當然比不上哲平沉重的工作壓力,他可是公司里的年輕菁英,所以,她還是乖乖地別惹他生氣。
「那……我也不吃了。」
「妳不吃也好,」許哲平拿起電影遙控器,斜眼睨她,「一個女人臉圓就算了,連身材也和顆球沒什麼兩樣。」
听見他尖刻的話,安安委屈地咬住唇不說話。
她也不愛身上胖胖的都是肉,她曾試著減肥,就是減不下來嘛!
「其實,凌韋桀也馬馬虎虎嘛!也沒長得多好看,」許哲平酸溜溜的口吻引起她的注意,他像是忍了滿肚子窩囊氣,「每台都是他的新聞。」
安安抬頭,看到屏幕中的男子一身黑衣黑褲,晚上九點還戴著棒球帽及墨鏡,她看不清楚他的長相,約略看出是名高高瘦瘦的男人。
他包成這樣,就算某天他走在她旁邊,她應該也分辨不出來吧?
「……還好吧!」今天哲平的心情好像不大好,她還是少說話為妙。
許哲平煩躁地哼了聲。「妳們女人都一樣,只注重外表。」
安安被罵得莫名其妙,她明明什麼都沒說啊!
「我要走了,」他猛地站起身準備走人,「妳早點睡,不用等我電話。」
「這麼快?」他連水都還沒喝。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很忙,」許哲平眉頭皺得死緊,口氣像在責備不受教的孩子,「我已經抽時間出來看妳,妳還有什麼不滿意?」
許哲平嚴厲的口吻令安安不禁瑟縮。「對……不起。」她吶吶的道歉。
「煩!」又是這種可憐兮兮的小媳婦模樣,他看了就討厭。
低低咒罵了一聲,他扭頭拉開大門就走。
安安怔怔的看著被甩上的大門,時間彷佛凝滯住了。她等他一個晚上,而他卻只是丟下短短幾句責備的話就急急離開?
安安回頭轉望擺滿一桌子的豐盛菜肴,酸意緩緩地在鼻尖散開,像有硬塊緊緊地梗在喉間。
「沒關系,哲平只是忙了點,」她喃喃自語,嬌小的身子偎在牆邊蹲下,「心情不好而已,沒什麼。」
樓下汽車遠走的尖銳引擎聲劃破寂靜的巷弄,安安胃部一陣翻攪,張口想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她知道她和哲平之間已經變質了,他不再是當初溫柔體貼的許學長。
安安眼眶熱熱的,卻干澀地擠不出一滴淚,和哲平在一起的這些年,她連該怎麼哭都忘記了。
「安安,妳是兔子喔?」同為公司總機的小瑗驚訝地看著她手中那根好像發育不良的胡蘿卜。
「我……我在減肥。」安安低聲回答。
午休時間,四名年輕女職員擠在休息室里吱吱喳喳,听到小瑗的話,大家不約而同看向只帶根胡蘿卜當中餐的安安。
「安安,」秀秀蹙眉,「妳只是看起來肉肉的。」
「對呀!」坐在另一邊的小芬附和,「是因為妳的胸前偉大,所以看起來比較胖。」
「嗯,不像我胸部小。」秀秀自我調侃。
「其實我們也很有肉喔!」小芬馬上捏團腰間的小肉肉現給她看,「所以妳一點都不胖。」
其實那不能稱作肉,小芬只是捏層皮而已。
安安羨慕地看了她們縴細的腰身一眼,紅唇馬上嘟起。「那我寧願跟妳們交換。」
「別傻了,妳這樣就很可愛啦!」小芬馬上分三個蝦仁水餃給她,「乖乖吃,不然下午沒力氣上班。」
安安萬般掙扎地瞪著彷佛在大叫「吃我吧!吃我吧!」的可口大水餃,心中的天使和惡魔交戰好久。
「不行,」她將碗推回小芬面前,泄恨似的狠狠咬了口胡蘿卜,「我要減肥。」
理智終于戰勝。
其實她很愛吃胡蘿卜的,常常在家里一根根的啃,可是望著眼前晶瑩剔透的水餃,胡蘿卜對她而言如同嚼蠟。
眾人愣住,意志薄弱的安安一向不會堅持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又是『他』說的吧?」從剛剛到現在都沒開口的小瑗冷冷的接話,「『他』這次又嫌妳什麼了?」
她是全公司唯一知道安安男友是許哲平的人。
「……沒什麼。」安安低頭,吶吶回答。
「說。」
「『他』又欺負妳了?」其它人雖然不知道安安的男友究竟是何方神聖,但也知道她常受欺負。
「也沒有啦!」安安慌亂地左顧右盼,「他……他覺得我好像變胖了。」
小瑗冷哼。「我就知道。」
每次許哲平去找她的隔天,安安總會有些小異樣,不是嫌自己不漂亮就是嫌自己不夠高。
反正能嫌的他都嫌過了,簡直是雞蛋里挑骨頭。
在她看起來,許哲平根本是想找理由甩開安安,又怕安安在辦公室里鬧開讓他顏面無光。
「妳們知道嗎?」小芬突然插進一句不相干的話,「我們公司就要有駙馬爺了。」
小瑗心頭一跳,目光燦燦地盯住安安不放。
小芬要說的小道消息她早有耳聞,不過,她一直不敢告訴安安。
「是我們公司的人嗎?」秀秀好奇地問︰「是誰喜歡那個驕縱的大小姐?」
「就是許經理呀!」小芬壓低音量,「企畫課的許經理妳們沒見過嗎?」
安安啃蘿卜的動作僵住,睜圓美眸一動也不動。
小瑗暗暗嘆氣,她遲早要知道的。
「天哪!」秀秀哀嚎,「不會吧?我還覺得許經理斯斯文文長得挺不錯,竟然會喜歡那只眼楮長在頭頂上的孔雀。」
「少奮斗三十年,妳不懂嗎?」
「妳怎麼知道他要變駙馬爺了?」
「這個月十號,他要去老板家提親啦!」小芬咬了口水餃,「消息保證正確,是人事部的大頭說的。」
「沒想到我們公司最後一位黃金單身漢也陣亡了。」秀秀搖搖頭。
「安安。」小瑗擔心地輕喚。
安安像沒听見,神志不知飛哪兒去了。
「安安。」小瑗憂心地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好冰,泛了層薄薄的冷汗。
早知道應該先告訴她的。
安安恍若大夢初醒,眨眨眼,緩緩地轉頭看她。
「妳沒事吧?」安安的臉色好蒼白,像是隨時會暈過去似的。
「我很好,」安安微笑,眼兒彎彎,「別擔心。」
小瑗了無食欲地放下筷子,這種情況下,她怎麼還笑得出來?
對安安,她突然有種情緒混亂的錯覺。
抱著厚厚一迭當作借口的檔案夾,安安孤零零的站在豪華冷清的電梯里。
這座電梯直達十三樓以上的高階主管辦公室。
小芬說過的話還是不停的在她腦海里旋繞,纏得她就快要窒息了。
哲平不會這樣對她的對不對?
學長絕對不是那種勢利的男人。
雖然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像情侶一樣約會,但那只是因為求好心切的學長最近太忙了,絕對不是變心。
變心──多麼殘酷的名詞。
因為不相信,所以她要親自求證。工作兩年來首次踏上和她截然不同世界的陌生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