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攤攤兩手,再指指腦門。
眼前這娃兒是他唯一的指望,看著她清麗的臉龐,想起她小時候全身毛茸茸的模樣,卻怎麼也兜不起來。
當時也不曉得她得了什麼怪癥,長了全身的毛,奇跡的是,就在他胡亂喂食下,她的毛居然慢慢褪去,一直到現在這個樣子。雖然毛發還是略嫌茂盛了點,眉毛濃,頭發烏黑,白皙的皮膚上更殘留些微的長毛。
炳哈!老天爺真是愛捉弄人,倘若她的親生父母看到今日的她,豈不和他一樣吐血了?哪由得她跟他的姓!
听著老人的話,殷冬雪心里頓時酸酸地。
沒錯,她在深山里唯一見過的人就只有爹,卻感覺他和她並不是太親近,但上從開口說話,下至一身武藝,全都是他教的。
還有,他指著的腦門,她腦子里頭所知道的一切,也都是他教的。
「所以……」老人余音孱孱。
「所以什麼?」
「所以,我要妳替我完成一件事,如果這件事不能完成,我將死不瞑目!想當年,我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飛賊!」
飛賊?她從來就不知道爹的過去。殷冬雪皺了眉。
「嘔……」一邊緬懷著以往,一邊嘔血,老人看起來好不淒涼。
殷冬雪一看,驚叫︰「您不要說話,我這就背您下山找人救您!」
「妳背不動我。」老人軟軟地笑。
「我背得動大狗熊,自然也背得動您!」二話不說,她轉過身就把老人攬到背上。
急急忙忙地,她奔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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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體重,在綿厚的雪地上留下極深的印子。積雪雖然阻礙了殷冬雪的腳步,但她還是拼了全部的氣力,直直地往山下走。
走著走著,兩人才走到離木屋不遠處的林子里,殷冬雪的肩胛竟被一股濕熱給染紅一片。
是血!她側過頭一看,見著一肩鮮艷的血。
「爹!」她趕緊放下老人,慌得用袖子頻頻擦拭老人嘴里不斷涌出的血。
「別擦了。」
老人一句「別擦了」竟引出殷冬雪的眼淚,「爹--」從未哭泣過的她忍著心痛,只讓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幫我完成願望,好嗎?」
「嗯,您只管說出來!我……」她不住地哽咽。
「十七年前,我為了偷一樣東西,失風差點被捕,甚至還因此廢了一條腿!」說到這里,他的臉上盡是憤慨,拳頭握得極緊。
「您要我幫您偷到那樣東西?」
「不是。」擁有那些珠寶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他要的是當初追他追得緊的那個人……「嘔--」
「爹--」提起袖子,她又是一陣亂擦,但她的手卻被老人反手抓住。
「妳這樣捂住我的嘴,我怎麼說話?」萬一他話還沒說完就嗝屁,那就是她害的!
「嗯。」她乖乖地抽回手。
「幫我偷京城第一神捕……嘔--」
「京城第一神捕?」見老人又吐了,殷冬雪不再提袖擦拭,只是睜大眼楮靜候他將話說完。
「偷……嘔--他最……嘔--最寶貴的東西;還有,殺了他……嘔--」
老人仰頭看著天,露齒一笑,那笑聲就像是東西已經到手一般。只是,殷冬雪瞪著他,好久好久之後,才發現老人已經氣絕。
她抱著老人,哭得好傷心,「爹--」
不一會兒,她振作起來。
京城第一神捕是什麼?是人嗎?因為她爹用了「他」這個字?
最寶貴的東西?老人低沉卻具有魔力的話語,如同咒語般敲進殷冬雪的腦子里,頓時,她瞪大淚眸。
會的!她會幫他偷的!只是……
京城第一神捕是誰?而他最寶貴的東西又是什麼?還有,他要她事成之後殺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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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
埋葬好扶養她長大的老人,殷冬雪便獨自下了縱馬山。只是從未下山的她,卻搞不清楚方向。
殷冬雪從未接觸過老人之外的人,所以一路上只要有人攀談或者靠近,她均冷漠地閃到遠處。
不過也因為如此,不識路的她,也就無從探听往京城的路如何走。
就這麼地,她揀了條大路走,直到來到一個交叉路口,才不得已停下來。
路分為左右兩條,兩條都同寬,到底哪一條通往京城呢?她不曉得,只知道如果走錯,那麼就要花更多時間折返?
正躊躇著,她發現兩條路的中間豎著一塊木牌,木牌上面畫著東西,于是她走了過去。
細看之後,她還是不解,正打算執石問路,身後就傳來一陣馬蹄聲。
是個老人,他牽著一匹馬,擠到她的前頭。
「往京?往江?是一邊往京城,一邊往江南嗎?」老人對著木牌喃喃自語,一張皺巴巴的臉幾乎阽到木牌子上。
老人的眼力差,再加上木板腐舊,後半的字部模糊了,所以他看得很吃力,也不禁問人︰「唉,老了不中用。姑娘,請問妳看得出來上面寫……」
老人拉下臉正想向個子嬌小的殷冬雪問路,可原本站在他後邊的人,卻已不見蹤影,他抬頭一看,只見殷冬雪站在其中一條路上,昂著小臉眺望路的盡頭。
那里,會是京城嗎?
不知怎地,她的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說︰是這條,就是這條!內心的篤定,就跟她知道兔子肯定在洞里的時候一樣。
看著前方,她默默思忖著,而她的後頭,路的彼端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她回過神,轉頭望去。
三匹馬!一匹在三十馬步遠,兩匹在五十馬步遠。很快!牠們以相當快的速度朝她的方向奔跑而來。
站在原處,她僅在遠方揚起漫天塵埃,在沒看見任何物體之前,她靈敏如走獸乩耳朵已經判斷出即將出現的陣仗。
老人喊她的時候,那噠噠的馬蹄聲已經近在耳畔,只是殷冬雪似乎沒有移開身子的打算。
「小泵娘!」在老人喚她第二聲的時候,第一匹馬已經來到她眼前。
馬蹄不斷地跺在泥地上,那噠噠的聲響,似是在她腦里下了咒,令她不能移動卻步。
她只能看著馬匹越來越近、越來越巨大,最後來到她身前三步遠,往她頭上騰空一躍!
馬背上身穿黑袍的英俊男人對她笑說︰「擋到路了,小女圭女圭。」
當殷冬雪抬起頭時,只看見馬月復遮蔽住日頭。「小女圭女圭?」她下意識地喃喃自語。
在她低喃時,那匹壯碩的馬已然落地,並且朝她認為是往京城的那條路奔馳而去。
「小泵娘,快過來!」
老人又喊她-聲,因為後頭又來了兩匹馬,見她沒反應,他干脆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將她拉到路邊。
須臾之間,那兩匹馬也來到她眼前。
殷冬雪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馬背上穿官服的人,兩人似是在交談的從她身前疾馳而過。
等馬蹄聲逐漸遠去,原本怔愣的她,卻像大夢初醒般眼楮陡地一亮,立即旋身搶過老人手上的韁繩。
「嘶--」
想當然耳,那馬兒不接受陌生人指使,在她接手的同時,長長地噴了口鼻息。
「怎麼?不服氣?」
不使用蠻橫的動作拉扯馬兒,殷冬雪只是以一種接近寒冷的眼神望進馬兒的黑瞳深處。
「嘶--」
登時,那馬兒像是見著什麼似地開始跺腳,跺了兩三下後,也就冷靜下來。
長久住在深山里,深知動物的習性,原本就具有駕馭動物天賦的殷冬雪像只狐狸般輕盈地翻身上馬,未曾騎過馬的她,腳尖踩在馬背上,更將韁繩順手一抽。
「小泵娘,馬不能這樣騎!妳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