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一個女孩看見一個男孩會心跳加速,就代表她已經喜歡上他。
忘了是誰跟她說的,而她正在印證這句話。
晚上八點,剛吃完晚餐,魯冰玉站在前院里,手拉著水管,心不在焉地澆著地上那一叢大馬士革玫瑰。
因為鼻子不夠挺,所以她臉上的近視眼鏡不斷滑下來,然而她頻頻將眼鏡推回鼻梁上,為的就是能夠看清楚對街那幢豪華別墅的動靜。
這個時候,他應該要出來了……每到發段考考卷的那幾天,總是那樣。
砰!
丙然,別墅的雕花鏡面大門,這時被人用力地拉開,且摔上。
「千書!」隨著開門、關門聲響起的,是嚴家就讀明星高中資優班的老大,嚴百策的聲音。
「別管我,去吃你的飯。」嚴千書不悅地吼道。
「你現在跑出來,爸會很生氣。」
「他什麼時候不是在生氣?我不在家,或許他會高興一點。」
此時,二人已經走到馬路上來了。
「別這樣,你就讓他罵一罵就好了啊。」
听完,嚴千書忍不住停下腳步;國二的他長得又高又結實,站在比他大三歲的嚴百策面前,就快高過對方半顆頭,雖然嚴百策的身材已算修長。
若說嚴百策是個書生,那麼嚴千書就是武生了。
「原來你和媽一樣,以為什麼事都是忍忍就過去了,但是你知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問題所在?」
「沒、沒這麼嚴重啦!快點回去,老爸說不定還不會那麼生氣呢。」
「什麼叫沒這麼嚴重?我不喜歡讀書,每回考試也考得爛斃了!但成績好又有個屁用?」說完,他發現自己傷了眼前人的心,百策可是樣樣第一的!「如果你跟我是同一國的,那就一起走;如果你要幫老頭子念我,那就回去。」
「我……」嚴百策很為難。
「哈,我看你也不可能跟我混在一起,算了!」
嚴千書干笑一聲,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留下一臉無奈的嚴百策,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轉身準備回家。
然而就在他轉過身之際,他看見了對面屋子的院子里,那個躲在樹下的魯冰玉。
斯文俊秀的他朝她點了點頭並微笑,但她卻因為被人發現而有點怔楞,所以忘了回應,直到嚴百策走進別墅里。
手上的水管,已對著同一叢玫瑰澆了超過十分鐘的水,眼看就要把玫瑰淹死了,她才驚覺要移開。
回頭望了身後一眼,屋子里沒異狀,魯冰玉立即關了水龍頭,而後又沉思了一下子才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兩分鐘後,她來到這個高級住宅區的某個地方。
那是塊工地,除了叢生的雜草,就是散落一地的木板。
他應該在那里面吧?
循著一條被人踏出來的小徑,她往草叢里頭走,直到看見那塊堆放水泥管的地方。
水泥管上躺著一個人,他蹺著腳,面對著天,嘴里則叼了一根煙。
「喂!偷窺的,出來。」
才站在那里幾秒,就听到嚴千書的命令,但魯冰玉不認為他是在說她,所以動也不動。
「別以為不動我就不知道你在那里,大暴牙。」他又說。
這下,魯冰玉知道他發現她了。
因為,她是暴牙。
于是她慢慢地站到有光線的地方,但也僅止于這樣做。
「干嘛跟著我?我爸付了錢找你當間諜?」眼角余光看著魯冰玉,他問,接著帥氣地抽了一口煙,將白色的煙霧吐成一大片。
這個暴牙女住在他家對面,好象姓魯,她沒事時很喜歡站在自家前院看著他家;大概是暗戀百策吧,就跟那些高中女生一樣。
「喂!妳是啞巴嗎?不會講話的啊!」等了好久,魯冰玉都沒吭聲,所以嚴千書坐了起來,惡聲惡氣地質問。
「我……我會講話。」魯冰玉吞下口水,語氣平靜地說。
「呿!會說話就吭聲,不要裝啞巴,很討人厭。」用力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又躺了回去,好久好久後他才又問︰「你打算在那里站多久?」
「這……這里不是你的地方。」她的意思是,這里不是他的地盤,她要站在哪個位置,他都管不著。
「搞屁啊!」哈,說話的聲音都抖成這樣了,難保她不是和其他人一樣怕他,那她還有膽子靠他這樣近?「過來。」
「啊?」她微微一愣。
「你站在那里是想害我被發現嗎?」
一听,魯冰玉反射性地往身後看去。
的確,她站在這里會害他被發現!
魯冰玉開始往前跨出幾步,然而她卻不敢靠嚴千書太近,以至于她看起來相當別扭。
「坐那里,我不會揍你。」嚴千書指了指靠近自己腳邊的位置。
「真、真的嗎?」但是他看起來就是會揍人!
「要不然呢?我不揍女人的,但是如果你害我被發現,我就真的會揍人。」
「喔。」不得已,她慢慢移到他指定的位置,然後坐下。
就這樣,兩人沒再說話。
嚴千書的煙抽完了,他模模上衣的口袋。
「抽、抽煙不好。」這時,眼楮望著地上、兩手互相搓著的魯冰玉結結巴巴地說著。
聞言,他只哼了一聲,丟了煙蒂,本想再抽一根的他,卻未拿出新的煙,反而問︰「干嘛跟著我?」
「我,唔……」
「你看起來很怕我,為什麼還跟著我?」
只見魯冰玉低著頭,怯生生地不敢說話。
如果跟他說實話,他肯定會哈哈大笑地嘲笑她,其實她跟著他,不過是想印證為什麼她看到他都會心跳得很厲害而已,沒……沒什麼的。
然而見著魯冰玉小媳婦的樣子,嚴千書的好奇心全消失了。
「不用回答了,我想你也答不出個屁來。」他以手當枕,看向深藍色的天空,一會兒後咳了一聲,若有所思地問︰「喂,如果有一天你想去流浪,那麼你會去哪里?」
「流……流浪?」咳!好可怕的字眼,她想都沒想過哩!
驀地,她的腦海里出現一只破碗,和一個縮在街角以報紙遮身抵御寒風的乞丐。
「我想去流浪。」
「會餓死。」
「餓死?」忽然揚高了音調,他爬起身看著腳邊的人,最後他以腳尖頂了她的肩膀一下,鄙夷地笑了笑,便又躺了回去。「瞧瞧讀書讀出了什麼死東西!不過是流浪,居然說會餓死?」
「讀書很好的!」她忍不住抗議。
「哪里好?」
「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學到很多東西?哈,你剛剛不是還說流浪會餓死?如果從書里學到的東西不能讓你活下來,那不是比一雙手、一雙腳還沒有用?我只要有手有腳就能活!妳呢?靠書?哈哈哈哈──」
「不……話不是這樣說啊!」
「算了算了,你和百策是同一掛的,只會走那些人給的路。」說完,嚴千書伸手從口袋掏出一根煙,然後點了、抽了。「如果我要流浪,一定找有山或者有海的地方,人嘛,不要多。喂,你听過香格里拉嗎?」
「在……中緬交界。」書里寫的,那是藏人的天堂。
「拷,妳知道啊?」一听,他坐了起來,並興奮地看著魯冰玉。「那普羅旺斯呢?」
「在法國,那里的海水好藍,天和海根本分不出界線了。」
「那絲路,絲路呢?」一高興,他猛抽煙,還嗆了幾口,拼命咳。
「絲路,從中國的長安為起點,穿越了蘇俄、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伊拉克、敘利亞、以色列、土耳其、希臘,最後到義大利的羅馬,總共經過十二個國家……」
魯冰玉娓娓說著絲路的一切,那山、那湖泊、那終年吹著強風的高原都被她說得活靈活現;嚴千書听得十分入迷,他臉上的表情,簡直可以用恍神來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