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恐一不小心再度掉入她深謀遠慮的美麗陷阱中。
「還給你。」JACK奮力扯下垂掛在胸前的銀鏈丟給趙敏,轉身離去。
所有的愛仿若隨著砰然閉合的銅門——隔絕。
震室的巨響敲醒木然的趙敏。她顫抖著手,拾起留有他余溫的項鏈,緩緩打開方型墜子——一張泛黃的紙箴躍然而現。
她小心翼翼地慢慢攤平它……
哭腫的淚眼吃驚地凝視著那熟悉又諷刺的字跡,寫著︰
願,
天長地久
你永是我的伴侶
我是你生生世世
溫柔的妻
瞬間,心如萬馬齊拉般撕裂開來,淚如江水席涌。
背信棄約的慚惶將她全然吞滅,哭倒在地……
※※※※
當JACK跨出大門,天邊已露出泛紅曙光。
一天方才開始,而他一生的愛卻已結束。
他心有戚戚焉地忍不住佇足,仰頭望著十五樓的窗口喟然長嘆。
「結束了嗎?這段八年的感情就這樣結束了嗎?」他反覆問自己,有著一絲不甘與遺憾。
車里陪著整夜未寐的陳克偉見著JACK,立即跳下迎上。
布滿血絲的雙眼和滿地的煙蒂,道盡他的焦慮苦候。
「如何?」陳克偉問。
「回飯店收拾行李。」JACK面無表情地說。
※※※※
房間里,陳克偉歪斜地躺在沙發,兩只修長的腿橫跨在桌上,吐著煙圈,笑看JACK將一件件衣物整齊的收入行李箱中。
「就這樣回去?」陳克偉瞪著眼楮問。
JACK抬頭望他一眼,不答腔地繼續拆下衣架上的西裝。
「你這麼提得起、放得下?」
這一次,JACK頭也不回。
沉默是最佳的掩飾方式,他心想。
豈知,陳克偉並不打算就此放過。
他收下雙腿,站起身,走向JACK,「你沒有遺憾?沒有後悔?我不信。」他探測著他眼底的真偽。
這精明的大哥是JACK唯一的克星。
JACK別開臉,倉皇避開。
「JACK!你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率性哪里去了?」陳克煒真的火了,一把搶下JACK手中的衣物。「如果到現在你仍然兜不出來,仍然以逃避來面對事實,這一趟就白來了。」
「她已經有了新歡你還要我怎麼樣?去爭?去搶?還是去苦苦哀求?」
「不是我要你怎樣而是問你自己想要什麼?如果就此回去你能夠釋懷,OK!我沒話說。但是,我敢打賭,你辦不到。」陳克偉斷言。
從小看著JACK長大對他的脾氣和個性他模得一清二楚。
「既然心存依戀,就該勇敢地去扳回。輸、贏姑且不論,至少努力過才不會帶著悔恨郁郁寡歡,牽絆一生。」陳克偉拍拍JACK的肩,見他一臉茫然,不禁又道︰「我難得來一趟台灣,還沒玩夠就要我回去?門都沒有。」
他拿起架上的外套,刻意把空間留給JACK審慎思索。
「你自己想想,我出去了。」
「哥——」
望著陳克偉瀟灑離去的背影,面對一室的寂寥,JACK呆坐床沿,仔細回想大哥所說的只字片語的深切用意。
他猛然記起多年前,趙敏最愛的那首「無怨的青春」,嘴角揚起一抹共鳴的微笑。
※※※※
隨著太陽升起,一天再度活絡起來。
呼嘯的車流聲,雜杳的叫囂充斥著……
可趙敏的屋子里,沉寂依舊,仿佛隔絕于塵世的另一番洞天。
良久,電話鈴聲劃破一室靜默。
響了五聲,自動跳入答錄機——
「嗨!我是趙敏。‘霉女’不在家,聰明的你知道怎麼做羅——嗶!」
「小懶豬!快起床。你忘了今天要試婚紗嗎?我現在買早點過去,不準再貪睡喔!」
電話掛了線,留下「嘟——嘟——」的長聲。
趙敏仍是睜著眼,動也不動地躺著。
十分鐘後,高英哲按起門鈴……
「怎麼搞的?睡昏頭了?」響了半夭,未得回應,高英哲嘀咕道。
他右手提著「麥當勞」的紙袋,左手插入褲袋,掏出鑰匙,精神爽朗而愉悅地扭開門把。
「寶果!」他得惹地低叫。
堆滿笑容,跨進玄關,還來不及月兌掉鞋子,焦點立即落在客廳中央的趙敏。
「真是個大孩子。放著舒適的床不睡,竟趴在地上睡著了。」高英哲搖搖頭,既疼惜又憐愛地走向趙敏。
唉靠近,心中驀然驚悸。他趕忙放下手上的早餐,趨身貼著她蒼白的雙頰。
啊腫的眼,黯然縹緲;憔悴面容,留有斑斑淚痕。
她猶如一具魂魄遠游不歸的空殼,只是靜靜地、失神地凝望掌中的銀鏈子。
「敏敏——」高英哲喚著。倉皇地抱起她,大步走人臥室。
他為她倒來一杯水,並在水中溶入一錠鎮定劑。
在他細心呵護下,她終能合上雙眼,得到片刻紓解地昏昏睡去,手中的鏈子在不知覺松手間掉落。
斑英哲惴惴不安地將它拾起。
打開盒子,雙眉緊蹙地盯著五行工整的愛情宣言︰
願
天長地久
你永是我的伴侶
我是你生生世世
溫柔的妻
他終于頓悟個中端倪。
他肯定他的隱形情敵已經現身。
斑英哲將紙箴按著壓痕對摺,藏入盒中,閉上盒門心搖如懸旌,飄蕩不安。
須臾,他俊秀的臉上浮現堅定和必勝的自信。
「凡是我高英哲的人,任天皇老子也搶不走。」
第九章
這已經是趙敏憤然隱人溪頭的第十天了。
清晨醒來,山間泛著涼況的寒意。
昨夜的一場大雨,將遠處層巒相疊的山色洗刷得翠意盎然,悠悠白雲在無際的碧藍畫布上恣意揮灑,變幻萬千姿采,這股明媚景色著實教人心曠神怡。
然而,隨之涌上的愁緒立即抹殺了眼前的大好興致。
「逃避解決得了這則的情愛糾葛嗎?」趙敏反覆自忖著。
她心力交瘁,慵懶地依靠在橫木窗旁,想著連日來接踵而至的情愛紛爭,戰雲彌漫……
從最初JACK送上一盆夏日難得一見的黃色水仙,上面附上一封整整寫滿一連八遍的花語——再愛我一次。
簡短五個字,悠然道盡他款款情衷,在在表白他對這份感情的彌堅與不舍。
緊接著更是反客為主,落落大方的假「未婚夫」之名,堂而皇之的搬進趙敏的公寓里。
他牽強的以「飯店客滿」為由,那倒也罷。更絕的是——高英哲,就在JACK搬入的隔天早上,趙敏被連聲急促的門鈴吵醒。
起身推開大門,高英哲正拎著行李,齜牙咧嘴地對趙敏傻笑。
「你發什麼神經?大清早拎著行李去哪里?」趙敏睡意盡失,張大眼楮問。
「搬來跟你住羅!」他理當如此地說。
隨後,無視于楸然變色的趙敏,登堂入室地擺放起他的私人物品。
正當高英哲理罷衣物,走出房間,踫巧撞著穿著三角內褲、上身赤果的JACK。
「喂!穿這麼清涼滿屋跑,你當這是你家啊?」高英哲不悅地怒吼。
「我和敏敏住加拿大時,一向如此啊!」JACK聳聳肩,不覺有何失禮。
「你——」高英哲氣結。
戰端從此展開……
※※※※
晨嵐隨著旭陽升起,逐漸散去。
可她心中的苦悶何時才化得開?
她百思不解,問天、問地、也問自己。
「這條路到底哪里走岔了?怎會將它搞得三敗俱傷,將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的落荒而逃呢?」
對于JACK,在時間和空間的遙遙相隔下,早已形成二條無法交集的平行線。當初怦然心動、死生相契的感覺不復存在,替代的竟是滿懷的愧疚和背叛的罪惡。
而高英哲呢?
不諱言,她眷戀他的體溫,眷戀他的浪漫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