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就在趙敏與高英哲公開交往的隔年,「玫瑰豪情」的分店——「緣起不滅」,正緊鑼密鼓的籌備中。
她手里拿著自己巧心設計的藍圖,腳上的長筒靴穿梭在凌亂的百余坪空間,認真,專注地和裝橫師——小陳熱烈討論著。
「到了!貝殼找到了嗎?」趙敏猛轉身,險些和身後的小陳撞上。
「後天點收。為了這批貨我還托人四處網羅,若不是你的店,這顆燙手山芋我也不接。」小陳抱怨著。
「哈!難度不高豈不侮辱了閣下的盛名。」
「謝了!」小陳冷哼一聲,不敢領教地相偕下樓。
正當趙敏和小陳步下階梯時,等候多時的高英哲迅速迎向他們,展開雙臂將趙敏霸道地摟進懷中,急切的宣告︰工作結束,現在是我們共處的晚餐時光。
「你!來多久了?」趙敏仰著頭問。
「一會兒。」高英哲臉上的無奈霎時轉化為一抹燦爛的笑。
他雖然如願以償的擄獲趙敏的心,但卻無法令她舍棄未完成的「咖啡王國」夢想。這樣竭盡全力、不眠不休的投入,是高英哲難以理解的。是他給的安全感不夠,或是她的理想戰勝她對他的愛?
※※※※
這是趙敏與高英哲最常來的一家餐廳。它結合西餐和鐵板燒,餐點精致可口,是餐客的最愛.
「高董!等你的喜酒等得我們口水都匯成河了。你不急,倒急死我們這些小太監了。」主廚將圓蓋往青菜一蓋,偷得空檔的追討喜酒喝。
「你以為我不想啊!你行,你替我求她嫁給我羅!」高英哲無助的求救,凝神探測趙敏。
「咦!放任你逍遙快活不好嗎?」趙敏將一口熱騰騰的明蝦往嘴里送。
「這有道理嗎?你評評!」高英哲蒙冤頗深地放下筷子,對主廚喊道。
「哇!想陷害我?我寧願當一天啞巴也不敢錯說半句。」主廚立即以食指在嘴上打個X。
他們的笑聲不斷,洋溢著整間餐廳,連旁桌的客人都感染了愉悅心情的側身回視。
這種暖烘烘的感覺是單身在外的趙敏愛上吃鐵板燒的原因。賓主盡歡,亦客于友……
「露西,高英哲和趙敏耶!」角落女子推推身旁的露西。
「你看他們多親昵!」另一女子搭腔。」他以前有沒有這樣對你啊?」她專注的看著高英哲正夾著一道菜送往趙敏嘴里。
這樣的親密舉動看得露西又妒、又恨。
「哼!不要臉的女人。」露西擰起椅背上黑得發亮的CHANEL皮包,一付興師問罪的架勢沖向斜後方桌次。
「喲!這年頭竟流行當女人的奴隸羅?」露西扯開嗓門叫嚷著。
對于她的挑釁,高英哲念及她父親曾是自己屹立商場的啟蒙老師的顏面上,強壓氣焰地不予理會,逕自端起紅酒輕啜了一口。
露西見高英哲對她視若無睹,一股怒氣直沖大腦——「都是這個女人」!頓時矛頭一轉,鄙夷的走近趙敏。
「哼!別人當高英哲挑到了什麼寶,其實啊——不過是個二手貨。在加拿大克死了未婚夫,怕沒人敢要才躲回台灣的。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瞞天過海……你根本就是個掃把星、狐狸精。」一陣鬧吵引來全場側目。
可惜,她的連聲辱罵激不起趙敏的一絲反應。忙了一天,她餓昏了。
這更惹火了露西。她氣鼓的臉頰,活像只即將吹爆肚皮的蛤蟆。可現在不能爆,她深深吸口氣,回復到嬌態萬千的容態,湊近趙敏身旁。
「你霸著英哲不放,是不是因為他的床上功夫勝過你那個車手,嗯——」
「住口!」高英哲大聲斥喝,凶悍的將手中的酒杯甩向鐵板上。
他憤怒的踢開椅子,怒不可遏地躍向早已花容失色、怵然心驚的露西,提起她用力扯向牆角,冷冽告誡︰「別再讓我看到你出口傷人,否則我不會顧念你父親和我的情份。」高英哲額上青筋跳動,眼神凌厲麗陰郁。「敏敏!走。」他將千元大鈔丟向桌上,拉起趙敏,大步走向門口。
身後的露西歇斯底里的呼天搶地咆哮著︰「高英哲!你竟敢這樣對我……你……你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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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靜默的可以清晰听到窗外寒風呼嘯。
「犯得著這麼火爆嗎?」趙敏猜測高英哲剛才的失態,絕不只為了露西的出言不遜。
他不語。
煙火在他強力吸取中閃爍。顯然他是藉此平熄、隱藏內心的不安,而這份不安必定來自那個無法釋懷的名字——JACK。
愛情領域里,原來就容不下一粒細沙、一點雜質的,不是嗎?
「我不進去了,你早點休息。」高英哲佇足在門口。
這般冷漠得叛若二人的他,令趙敏既寒心又失望。
「英哲——」趙敏抿住唇,欲言又止。
「有事明天再說。」他在她額上輕印一下。
同樣的道別一吻,不但沒有昔日的甜蜜暖意,反倒成了例行公事般的不自在。
「如果我的過去令你如此難堪,教你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干脆——分手吧!」趙敏不再回避問題,鼓足勇氣地說完。
「你說什麼?」這出其不意的話教高英哲如處五里霧中。
「說什麼?再說一次!」高英哲鐵青著臉,一步步逼向趙敏。「說啊!不敢說了?嗯——」他的雙手抵住門,將趙敏圈在懷中,低著頭,目光如炬地盯視囁嚅的她。
「分手。」趙敏迎向他犀利的眼眸,冷靜的近乎優雅地重復一次。
「分手?哈!」高英哲無奈地撇過臉冷笑著,立即又轉向趙敏,「我掏心掏肺放段的對你,竟然得到一句——」他難以啟口,停頓半晌,「我對你不好?用情不夠?我竭盡一生的愛都給了你,你還要我怎麼做?你說!說呀——」他發狂地嘶吼,眼中燃起的烈火好似要將懷中的趙敏吞噬。
他學不來她的處之泰然,甚至痛恨她的冷靜。
斑英哲心力交瘁,再克制不了情緒。揚起雙手,緊握拳頭,失控地捶向牆面,一拳重過一拳。
「英哲!住手。」趙敏的淚奪眶而出,奔竄在臉上。「停下來!停下來!求你別這樣……」
一只狂瘋的猛獸,哪里還听得進一句話。他手沒有歇,他的心淌著血。
既是心意相屬的二個人,何苦要隱藏深情、壓抑情感的彼此折磨呢?
「我不願離開。我愛你,自始至終——-愛你——」
趙敏終于卸去剛強的假面具,撲向高英哲,死摟住他的腰,激動而真切地哭訴著。
「敏敏!我的小女人。」高英哲嘆口氣,將她箝緊。
「對不起!」趙敏垂下睫毛,低聲說著。
他沒有回答,托起趙敏海棠帶雨般的細致臉龐,以溫郁暖香的吻化解這場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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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高英哲拖著疲倦的身子,帶著隱然作痛的雙手回到家,已是深夜二點了。
「喀!」一聲將門關上,他循著客廳昏黃的燈光走向酒櫃,為自己斟上滿滿的一杯酒。
「少爺!你總算回來了。」沙發上半臥的女乃媽揉著惺松的雙眼,挪動身子坐起來。
「女乃媽,我不是說過不用等我的門嗎?您累了,先上樓睡吧!」
「睡?哪睡得著。施先生和露西才剛走。」
「哼!惡人先告狀。」高英哲仰頭,一口喝掉杯中火辣的威土忌,忿忿說著。
一想到今晚的風波全拜露西所賜,心中更是氣憤難消。若不是念在施叔叔的情份,他豈會如此善罷干休。
「少爺!他和老爺是多年好友,生意上又有往來,這事鬧僵了對大家都不好。」女乃媽語重心長地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