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我一定要去瞧瞧!」雨苓高興地應著。
「嗯,你還可以去燒個香,再求支簽,我們三太子可是很靈驗的喔!」
「好!我去求支簽,保佑伯父伯母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哈哈——謝謝、謝謝!你也要拜托三太子,保佑你婚姻美滿,早生貴子!」紀父笑得嘴都合下攏了。
「哇!雨苓,我都不知道你嘴巴竟然這麼甜!你看我爸被你哄得飄飄欲仙了!」紀方愈來愈喜歡這個活潑俏皮的雨苓了,他知道,以前那冷漠的外衣只是她的保護色,只是為了拉開與別人的距離,真實的她一定也有著熱情開朗的一面,他會慢慢的將那一面都挖掘出來。
「你怎麼這樣說?好像我很虛偽似的,我是真心地希望伯父伯母身體健康耶!」雨苓嘟起了小嘴。
「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我知道我的雨苓最好了,心地善良,宅心仁厚,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呃……還有世界大同……」
「停!你在寫文章啊?還是在背書?」雨苓快听不下去了,急忙出聲制止他再繼續歌功頌德下去。
「咦?你听不出來我是在稱贊你嗎?枉費我這麼賣力!吃飽了吧?我們去散步吧,我怕我再說下去,會害我爸把剛剛吃的早餐又吐出來。爸,我們先出去了喔!」
紀父看著小倆口打情罵俏的走了,臉上高興的笑容一直沒有褪去。剩下這個兒子尚未成家,說不擔心是騙人的,現今看到他們感情如此融洽,心頭唯一牽掛的事終於有著落了,看來家里很快就可以準備辦喜事了!
鄉間早晨的空氣清新得令人忍不住想多吸兩口,紀方牽著雨苓的手,來到了紀家的田邊,遠遠地就只看到紀大哥一個人正在忙著。
「這一大片田地就只有你父親和大哥在忙?那不是很累嗎?」
「現在不是農忙的時候,所以還好,真的踫到農忙時,全家大小都要出動,有時候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呢!」
「你會嗎?」雨苓懷疑地瞅著他,不能想像他站在田里,卷起褲管,滿臉污泥的莊稼人模樣。
「小時候當然做過了,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可不是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讀書人唷,你可不要小看我了!」他們和大哥打了招呼,聊了幾句,才繼續沿著田問小路往下走。
走著走著,紀方突然有感而發。「其實我覺得,我大哥是這一大家子中最偉大也最辛苦的人,中學畢業以後,他就完全投入農家的工作,總是埋著頭苦做,從來也沒听他抱怨過什麼。我常常在想,不知道他心中是否也曾經有過夢想?是否有著沒有完成的抱負?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不會覺得生命中也有所缺憾?」
雨苓深深體會到紀方的感觸,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我不覺得他心中會有遺憾,雖然我昨天才認識他,但是我看得出來,他愛著這片土地、愛著他的父母、愛著他的妻兒,他是個感情內斂的人,可能比較不會表達心中的感情,但是我相信,他一定很滿足他所擁有的,那就是一家人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
「沒想到你的觀察這麼細微,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其他的幾個兄弟姊妹呢?你又是怎麼看他們的呢?」
「哪有這麼厲害,短短的時間里就一一看清?只是湊巧看到你大哥幾個細微的動作和眼神,才有的一點看法而已,你以為我是半仙啊?倒是你的小妹令人印象深刻,她真是可愛又率直開朗,與她相處,讓人覺得輕松極了!老實說,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事先跟她串通奸的?」
「冤枉啊!老婆大人,誰知道她會突然如此神來一筆?我只是順著她的話說下去罷了!她啊!真是我們家的活寶,平常就聒噪得很。其實她已經訂婚兩年多了,只是爸媽一直舍下得把她嫁了,你別看昨晚媽那樣子取笑她,其實媽最疼她了。」
「老麼總是得到最多的疼愛,看你們這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嘻嘻哈哈的生活,真是教人羨慕。」想到自己孑然一身,不禁又是一陣唏噓感嘆。
「雨苓,他們現在也都是你的家人了,所有的快樂歡笑也都會有你一份呀!我倒覺得我的父母親現在比較疼你了,我都忍不住要吃醋了!」
雨苓輕輕地笑了,是啊,她也將擁有這一大群的家人呢,她也要像愛紀方那般的愛著他的家人!有家人的感覺,真好!
午後,紀母要紀方開車帶她到鎮上采購清明拜拜的用品,雨苓不好意思跟著,只好獨自留下了。
小睡了片刻,她覺得房里有點悶熱,想到後院去坐坐。記得那兒有一張涼椅,可以斜躺著看綠油油的稻田,晚一點說不定還可以觀賞到鄉間的落日呢!打定主意,她遂順手拿了一本紀方舊時讀的小品往屋後走去。
來到後院,她意外地看到紀父一個人在那兒泡著茶,怕打擾了老人家,她正想轉身回房去,紀父的叫喚聲卻響起了,那音量教人想忽略都很難——
「雨苓啊!來,過來陪老頭子泡個茶,好不好?」
「伯父好悠閑,在這兒泡茶?」雨苓禮貌地走了過去,點頭笑著。
「是啊!每天都要喝上一、兩泡茶,否則就全身不對勁,平常時候,會有一些老厝邊來這兒和我泡茶打屁的,這兩天可能是大家都忙著清明祭祖吧,也沒看到半個影子,害我一個人泡得好無趣,還好你願意陪我,坐啊,真是謝謝你了!」紀父一面替雨苓斟著茶,一面喃喃地笑怨著。
「伯父,您太客氣了,在家我也喝茶的,只是自己一個人,沒這麼講究……」雨苓啜了一口清茶。「嗯……這茶好香,又甘醇順口,真好喝!」
「呵呵——不錯吧?這茶可是紀方上回去台北帶回來孝敬我的,還說是比賽得獎的茶呢!我們阿方啊,不是我夸他,我們這一莊從莊頭到莊尾,可就出了他這麼一個博士而已ㄋㄟ!在古早,這可就像中了狀元一樣溜!」紀父一臉得意地炫耀著。
「小時候,我就知道他跟幾個兄弟不一樣,他總是安安靜靜地在念書,該他做的家事也不曾偷懶,功課還一直都是頂呱呱的!在我們那個時代,飯都要吃不飽了,哪有能力栽培小孩念書?可是念完國中,他要求我讓他繼續升學外,還發誓一定不會給家里增加負擔。他也真是爭氣,從沒讓我操過心,前幾年他開始賺錢後,就馬上寄錢回來,他大哥二哥的新房子也都是他出錢蓋起來的哪!我知道沒幫我分擔農事,他心里一直耿耿於懷,其實,他付出的不會比別人少,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而已。」
雨苓想起那兩棟像是守護神的透天厝,簡直就像是紀方,正默默地捍衛著他深愛的家人!
「我們莊里有一戶人家的兒子也是出國去念書,家里還賣了一塊田地才有辦法送他出國,後來也沒見他念出什麼名堂來,倒是娶了一個洋婆子,從此也就沒消沒息,再也下跟家里聯絡了,前兩年,他老頭偶爾還會在我這兒發發牢騷,這一陣子就沒再听他提起了,唉,可能也是看開了吧!」
雨苓靜靜听著紀父對兒子的夸耀與自豪,不禁想到,如果他知道……
「伯父……呃……如果……我是說如果,紀方不想回美國了,想留在台灣工作,您會不會怪他?」雨苓忐忑地問出她心中最大的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