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這個家伙……」一把抓住她的領子，將人拎至一旁。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滿面怨氣的女孩……和一只狗熊……
那是一只大個的土黃色狗熊。滿面憨笑的它被抱在個頭小小的女孩懷里，圓圓茸茸的耳朵分別頂住她鼓鼓的頰，兩雙漆黑的眼上下一致地盯著他，狀似責備。
「干嗎打擾我們……」狗熊琉璃眼中責備的光芒一掠而過，女孩嘟著嘴。有個聲音在他腦海中委屈地叫嚷，丁烽狠狠地甩甩頭。最近一定是睡得太少，竟然會產生幻覺……
瞪一眼那個多管閑事的家伙，杜若將大個的狗熊寶寶環在胸前，胸口外傳來的柔軟觸感讓她浮躁疲倦的神經得到了少許安慰。
好久不見，我的寶貝……
她在心里小聲道出牽掛,然後,如往常俯首在它軟軟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喜歡它？」她憐惜的心情傳遞出來，走近一步，他柔聲地問。
「為什麼下喜歡?」將它舉高，高至它的鼻尖踫到他的鼻頭、她的臉隱藏在茸茸的狗熊之後。
不自在地向後退了小半步，他還沒有和毛絨狗熊臉貼臉的習慣，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女孩已撤下手臂，轉身將布偶放回原來的位置。
「走吧，我們去買牛女乃。」提起藍色采購籃、她笑眯眯的說。
反倒是他怔了一怔，看看眉眼彎彎的女孩，再看看坐在她身後的大個布偶。
似乎沒能看出他的疑惑，她主動拉住他，「明天早晨喝牛女乃吃面包吧，喜歡什麼牌子的牛女乃?」
「光明。」言簡總賅,他伉距離玩貝區越來越遠了。
「罐裝的應該在那邊。」思索了幾秒、她準確無誤地指出目標物的隱身方位。
「你對這家店可真的熟悉。」
她淡淡地一笑，「當然了，kingdom附屬高中就在這旁邊，以前每大中午我都會過來走走……」
女孩微一偏頭，腦後半長的馬尾辮滑過空中，打出一道柔軟的弧度，最後垂落在她的左肩上。丁烽眯起眼，在變得狹小的視線中，她露出的小半邊臉上洋溢著濃濃的滿足的笑意，以及一絲若有似無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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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杜若就回家去了。
丁烽實在不忍見她分明一副隨時都可能睡著的倦模樣，還強打精神陪在自己身邊。那樣子的她，只能令他心生內疚，反而更加無法安心工作，于是不顧她的反對將人趕出了工作室。
把需要修改的畫稿鋪在玻璃茶幾上，在沙發上坐下來，他將手中的少半杯咖啡喝盡，輕輕地嘆口氣。
喜歡一邊干活一邊哼歌的小麻雀一走，整個屋子里霎時安靜下來，只剩下淺淺的呼吸聲和電腦運作發出的嗡嗡聲。
突然很想抽煙。他並不是嗜煙的人，卻總是在陷人茫然時想要尋求一點兒刺激。抽屜里空空如也，于是他起身下樓，樓下超級市場二十四小時營業，「七星」應該遍地可拾。
傍晚的風，清爽怡人。
風中，他听見自己的聲音︰「寂寞就是，無人應答，無人思念。」
記憶快速翻轉。
「哦？」那是小羽的聲音。
「心潮澎湃，是體會不到寂寞的。」他微笑著為她解惑。
「無人應答，無人思念——不就成了心如止水？」
「傻瓜，能做到心如止水的人可不多。」
「喂，你干嗎敲我的頭?」
他恍恍然笑起來。記憶還是那麼清晰分明，讓人錯愕。仿佛小羽此時正仰著美麗的小臉凝視著自己，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仿佛她從未離開自己……
是誰說「人是健忘的動物」，是誰說「時間可以治愈一切」？
真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街對面傳來一陣悠揚的歌聲，丁烽一怔，佇足傾听。是那首杜若曾經唱過的歌。合唱的三個女聲中，竟然有一個酷似她的聲音。
那個帶些嘶啞的聲音仿佛小女孩撒嬌時的低哺聲傳過來了。
每當想看見天使的臉
你就會在我心里浮現
直到今天恍然了解
你就是天使我怎會沒發現……
拌曲一遍一遍循環播放，他在原地動也不動地站了好久，從夕陽漫天一直站到夕陽西下。直到夜的暗色漫進眼中；直到身後響起天使的呼喚。
「丁烽，丁烽……」杜若由路的另一個方向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他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麼詫異。
「遇到你太好了。」小臉上一片欣喜，她將手里提著的食品袋塞給他，「自己拿上去吧，我就不上樓了。」
他一愣，看看塑料袋再看看她絢爛的笑臉。
見他疑惑，她主動給出了答案︰「怕你晚上會餓，我去快餐店買的。如果涼了用微波爐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她說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理直氣壯，讓他無法拒絕，嗯。
「那我回去了，工作加油！」
「拜拜！」
「記得吃哦，拜拜！」
揮揮手跑開，不一會兒女孩縴巧的身影就消失在街的盡頭。他目送她離開，耳畔依然回蕩著那首《天使在唱歌》。
仰望天空感受著風
你說過希望星星听得懂
每當情緒陷落谷底
我就想起你讓我相信
打開窗空氣會和勇氣接通
微笑才能看見天使飛過
听天使在唱歌我們都要快樂
你手心傳來的愛我已接收到了
听天使在唱歌世界換新顏色
靶動會放射暖暖的熱……
沒有任何征兆，丁烽突然覺得頭痛——一種很棘手的疼痛。
他听見在自己內心最深處，有個聲音在冷淡地陳述︰「寂寞是什麼，寂寞就是——當你個想獨處的時候，卻偏偏只能壓抑心頭下八種念頭保持沉默這種悲傷和無助便是寂寞了。」
第五章
天使迷夢
丁烽看見杜若後停卜車,將它鎖在路旁
小小的女孩坐在廣場中央的長椅上,一條黑亮的麻花辮垂在白棉布襯衫上，素面朝天，神態安然自若。風過時，拂起額頭上柔軟的劉海，明亮的眼楮里面帶著孩子氣的笑。完全談不上美麗的女子，可她寧靜祥和的笑容卻令人心情備感輕松舒暢——生活和工作上的壓力一瞬全失，只剩下頭頂上一片廣闊無垠的蒼穹和唇角上流露出的點點笑意。
他拾階而上，來到長椅前面。女孩的目光停留在他黑色的T恤上，其間雖無言語，但在那張清秀的小臉上卻有笑容明顯展現。
他在她身邊坐下來。
這是公園左手旁一小塊見方的空地，擺上一尊雕塑，幾張木制長椅便成了小小的廣場。清閑的時候，人們喜歡相約相攜，或帶著小孩子來到這里聊天納涼。
距離不遠處的另一張長椅旁兩位年紀相仿的女子正聊得興高采烈。穿著粉白色粉藍色衣裙的孩子帶著小狽從白色塑像旁跑過，乖巧動人。再遠一點兒，有人在放風箏。盤鷹、蝴蝶、蠟蜒扶搖直上，迎風展翼，引人注目。
「蜈蚣，燕子，那個是老鷹……」—一數來，是屬于天真的童音。
他在她漆黑的眼眸里看見了明媚的陽光，「等了很久嗎？」
「沒有啊。」她搖搖頭，眼中笑意未減半分。
「剛去交了畫稿，所以晚了一點兒。」簡單說明原因，是必要的禮貌。
女孩理解，點點頭。
第五天了，七天假期即將結束。沒H沒夜修改畫稿的日子終于告一段落，假期亦所剩無幾。
「怎麼不找他們一起改？」只是偶爾打電話找她去做頓晚飯。
「放假了，沒道理打擾他們的好心情。」他輕描淡寫地說出，語氣中攙雜著些許體貼和溫柔卻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