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風,你是個傻瓜。"憐愛地順著她的發,"你明明知道在我身上什麼都得不到。"
何嘗不知,只要……哎,她在自己騙自己,今天就作一個了斷吧。
"我不敢奢求什麼,請你告訴我,我在你心中是什麼,除了戰友、伙伴、同道還有什麼?"
"你是一個很……"抵在她頸窩里的頭動了動,繼續說,"你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跟別人都不一樣,不論你扮男裝還是女裝都光彩照人……"
"我不想听這些。"
"搖風,你是知道我的,你完完全全明白我們的問題出在哪兒,你就像雞肋……"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是麼。"水搖風馬上打斷接下去。
"不是,我不吃雞肋又舍不得丟棄,對于你我就是這種心情,別讓我們又陷在這種沒結果的老問題上了。"龍君易懊惱。
"好吧。"水搖風自覺她不是個死纏爛打的人,女人那一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她學不來,于是放棄剛才的話題,"太子,流雲剿匪一年多來用的是軍隊還是民兵。"
"這個我知道,剿匪的軍隊在流雲手里就等于在東宮手里,多操練些民兵沒有壞處,只是世事難料,流雲府台的位置萬一不保……"
"所以還有第二步棋,我們要有自己的軍隊,我要去邊疆。"
"不行,那兒太危險,我不同意你去,你不要試圖說服我,沒用的。"
"君易。"
"讓你去邊疆除非我瘋了痴了傻了,否則免談。"一副心意已決,不要多談的表情。
"君易,做大事就要冒風險,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犧牲,犧牲,又是犧牲,水搖風,我不要你一天到晚地為我犧牲,我受不起。"把她摟得更緊了,有力的雙手幾乎嵌到了水搖風的血肉里。
水搖風幽吐輕蘭,"君易,其實這些想法你都想過不是嗎?以前是沒有人為你做,你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現在有我,我可以為你完成布局,我是你可以信賴的。"
"我們討論的是邊疆,你以為是哪里,刀劍不長眼,隨便一支流矢就可能要了你的小命,你懂不懂。你在京里愛怎麼鬧就怎麼鬧,多少我照應得來,大不了我東宮的顏面不要了,你別插嘴,京里的情況沒那麼糟。"
"沒那麼糟那什麼才算糟,等瑞妃的黨羽豐滿了才糟,等瑞妃把十三皇子扶上皇位才糟,等你被廢了才糟,龍君易,你跟別人不一樣,你是太子,自古以來從沒听過廢太子有好下場的,我不要你那樣。"
"搖風,我不願你為我冒險。"
"我已經在冒了,一年來,我都在布這個棋局,君易,你不要讓我半途而廢。"說得擲地有聲,意正言直。
"那你……"緊張地發問,只能如此,他知道他是勸不動了。
"我好得很。"驕傲地昂頭一笑,"我很聰明,到哪兒都是做軍師的料,所以我很安全。"
"也罷,疆場總比官場純潔些。"千愁萬緒涌上心頭,"搖兒,我問你,如果你真的結婚了你還會上京來見我嗎?"
"不會。"答得決然,"這對他不公平。當斷不斷非豪杰,不是一個有作為的人應有的氣魄。"說完,神色有點不對,她羞愧地想︰她自己不就是這樣?不能這樣,今天一定要一個答案,最後決定她心歸何處的答案。
"君易,"躊躇了一會兒,毅然問到,"你愛我嗎?只愛我這個人,不是一個下屬而是一個女人。"
"搖風,為什麼你總是抓著這個問題不放呢?"苦惱地在心中感慨,女人總是這樣兒女情長,沒有男兒做大事的氣量。
"君易,你回答我,坦白地直接地成全我或拒絕我。"
"搖風,一定要說嗎?"龍君易不願回答,為什麼她一定要逼他呢,他也很矛盾啊,他喜歡搖風,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不是因為她能干而是他們在一起很和諧,但這不是他要的,從很小的時候起,他就清楚地分開了事業與生活,他的私生活應該是絕對的純潔,絕對的美好,水搖風不行,他和她一樣是正在煉獄中掙扎的精怪,身上都沾上了地獄的腐味,他不要有人時時提醒自己曾經因為權力把自己賣給了魔鬼,他的生命要迎來希望的陽光,摒棄一切的黑暗,然而,他又那麼希望能長長久久地和水搖風在一起。在乍見到她時的狂喜簡直如潮水一樣鋪天蓋地漫過來,沖激著他,包裹著他,愉悅著他。他記得很清楚,他不想改變。
水搖風不許他這麼干,"那好,君易,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用你的行動告訴我。要麼面對我,要麼背對我,這次你一定要選擇。"
龍君易不理解她為什麼如此固執強硬,帶著幾分乞求地說︰"搖風,我們這樣不是很好麼。"
"我不听這套中間路線。"堅持拒絕。
"搖風。"
"選擇。"
時間仿佛凝固了,周圍的萬物似乎都屏住呼吸等待著。
緩緩地,龍君易背過身去。
抑郁的嗚咽從背後傳來,漫天漫地地掩沒了他全部的感官。他的心都被擰痛了,搖兒,別哭了,求你,他的心在吶喊。
"別回頭,我不要你的憐憫,我有我的驕傲,我有我的尊嚴,沒有人可以踐踏,沒有人。不許回頭,听到了沒有,不許看,你已經沒資格了,是你自己要放棄的,不準轉過來。"
水搖風歇斯底里得使龍君易不能回頭,亦不敢回頭,怕……
哭了好一會兒,聲才住。
平靜下來後,水搖風強作鎮定。
"我太失態了。我需要時間讓自己好受點,太子,我要離京了,要去下一盤至關重要的棋,我們東宮的每一個都會安全的,你會有機會在最上位實現你的夢想的,你是真正的真龍天子,九五之尊,我唯一尊敬的皇帝陛下。太子,多保重了。不,請別回頭,那會令我更難受。"
"搖風。"龍君易氣若游絲地低喚。
"別了,君易——太子陛下。"
一陣輕風,絕塵而去。
慢慢轉過身子,龍君易整個身心都麻木了,強烈的痛楚襲卷全身,整個兒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顫,拾起放在地下的白扇,牽過馬,離開了。
不像離別的離別。
不該苦澀的苦澀。
煙雨滿林間。
第八章
皇家狩獵場一別後,龍君易再沒有見過水搖風,不同的是平時只在每月初七才見到的琴錚頻繁地造訪東宮,每次都帶了佳人來讓他過目,都是清純美嬌娘,跟他設想的妻子人選一個脾性。不用說也猜得出誰授的意,想到這里心絞痛的毛病又犯了,這是水搖風離去後一年里落下的病,請了御醫來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更離奇的是他們甚至說他心髒沒病,沒病怎麼每次都痛得死去活來,一群庸醫。
漫步在大明湖畔,那是他最經常流連的地方,上回賭氣拔了柳,他又找人移栽復種上去。景致很美,有種事過境遷的感覺,雖然想刻意挽回昔日景致,可是,改變了就是改變了,挽不回了,這片柳,水搖風從來就沒有來過一次。
無法排解心中的郁悶,騎馬出了東宮,信步閑逛,就到了京都外的驛站。
"德福,別送了,在京好好辦差,平時多惦記著自家的兄弟,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