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回想,他早上也是委托小男孩當跑腿,方才又要阿輝代勞,怎麼他不自己上樓去叫她呢?是心虛面對她,還是厭惡面對她?
盧有睿被問得語塞,臉色青白交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呃……」這樣對峙的情景讓阿輝緊張,他怕自己因為慌張而一時說錯話,決定速速離開此地。「我……我看我還是先回去了,盧大哥,有事再打電話叫我。」
白湘芸轉而看向阿輝,問他。「你們感情很好?」
「當然!」阿輝心直口快地說︰「因為盧大哥的腳——啊,靠!」他忽地住嘴,並且啐了一句髒話。
厚!就說他還是速速離開的好吧?果然壞了事!
「腳?」白湘芸的視線立即移到盧有睿的雙腳上。看起來很好啊,沒有什麼異樣。
盧有睿額角沁著薄汗,不安到了一個極點,他抿了抿唇,眼神飄忽,說著謊話。
「我上星期在茶園里跌倒,扭傷了腳,所以無法上樓去叫你,這些天都靠阿輝幫忙。」
「對對對!因為這樣,我來幫忙他,所以感情才變好。」阿輝連忙點頭附和,邊說還邊往門邊加快步伐,臨走出去前,他回頭問白湘芸。「听說你要住下來啊?」
白湘芸點頭。
阿輝往外走的同時卻搖著頭,自言自語地喃喃低聲抱怨著。「那樣要怎麼做事啊?很不方便耶……」
白湘芸還是听見了,阿輝走後她問盧有睿。「他很討厭我?」
「不是,他只是……」只是要在不被你發現的情況下避開你幫我做事,對他而言有點礙手礙腳。
他沒明說,在他還沒搬走之前,白湘芸若是在這兒住下,他勢必無法自由地坐著輪椅活動,屆時,什麼都要靠阿輝來幫忙他,而偏偏幫忙的同時還要顧忌不能被她發現起疑,真的是很難做事。
「只是怎樣?」
盧有睿搖頭。「沒事,阿輝只是喜歡碎碎念,快坐下來吃飯吧!」他把筷子放到白湘芸面前的碗上頭,催促她。
第9章(2)
白湘芸拉開椅子坐下,低頭看著那碗白飯,發現白飯上頭放著一片已經挑去刺的魚肉,這讓她好迷惘、好混亂。
吧麼呢?這麼樣呵護備至。他對她到底是什麼心態呢?殘忍?還是溫柔?
白湘芸端起碗筷,默默地吃著飯,那魚肉的鮮甜混著飯香,甜著她的味蕾,卻酸著她的心。
以後,他還有可能這樣為她挑魚刺、替她挾菜嗎?
見她吃完魚肉,盧有睿又挾了一個荷包蛋進她碗里,叮嚀著。「多吃點,你瘦了好多。」
他的關懷舉止反而激怒了白湘芸,她啪地一聲放下筷子,含怨地瞪他,吼著。「你到底是想怎麼樣嘛?」
「呃?」盧有睿傻看著她。
白湘芸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不在乎面子、不怕羞地問︰「你究竟還愛不愛我?」
如果不愛,就請別對她那麼溫柔,她會禁不住去奢想,企盼著兩人之間還能再愛一回。
問出口的同時,心跳如擂鼓,仿佛等著被判刑的犯人似的,她多怕听見他說出否定的答案。
盧有睿驚訝著她突如其來的問題,他看著她良久,表情堅定地說︰「愛。」
听見他的答案後,白湘芸的心情像是坐雲霄飛車似的,倏地降落平地,身體松懈了,但是心髒猶然劇跳著。
她又想到什麼,繼續問︰「所以你沒有劈腿?沒有帶別的女人回家過夜?」
盧有睿先是一愣,後來忽地明白了,他笑著,不答反問︰「天啊!所以你早上那麼慌亂地四處尋找,就是為了找我是否在屋里藏了另一個女人?我昨天不是說過了,我沒有新女友。」
一陣紅潮竄上白湘芸的臉,她扭捏著,嗔他,一副「你敢笑我就試試看」的表情。
盧有睿心情大好,現在他百分之百確定了,雖然經過了一年的分離,雖然她早上出現時的氣勢很怨懟,但是從她此時的表情來研判,白湘芸還深深愛著他。
他突然燃起一線希望,有沒有可能當初是他想太多了,自以為離開對她才是最好的,也許她不是那麼懦弱庸俗的女人,不會覺得跟他在一起是拖累、是包袱、是耽誤……
「誰叫你欠我一個分手的理由!」她把錯全往他身上推。
「我不確定我的理由是否該讓你知道,我只要你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願傷害你。除了你以外,我沒可能去愛其他女人,至于理由……給我一些時間,以後我再告訴你好嗎?」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猶豫思忖著。該不該明說呢?把真相說出來後,她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他一方面私心地希望能再次擁抱白湘芸,但另一方面又掙扎著,深怕會耽誤到她,她一直過得很不開心,不該再這麼辛苦地跟著他。
白湘芸的視線隨著他移動,也看著他的腳,難掩關心之情地問︰「怎麼會那麼不小心跌倒呢?」
听見他說依然愛她,她的心瞬間解凍,不再武裝冰冷,她起身走到他身旁,蹲下來,手搭在他的膝蓋上,低頭審視著他的腳。「傷到哪里?」
盧有睿的語氣很不自在,扯著謊。「只是腳踝的韌帶扭傷了,目前無法走路。」
因為深怕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腳上,盧有睿趕緊轉移話題。「湘芸,仔仔的事……我很抱歉。」
一想到仔仔的死,白湘芸馬上淚涌眼眶,她一股腦兒地把委屈訴盡。
「我母親過世時我有多悲傷,仔仔死了我有多心痛,昨天我父親把櫻花樹給砍了時我有多沮喪無助,而你好過分,都沒有陪在我身邊……」
她嚶嚶哭著,雙手交疊搭在盧有睿的大腿上,臉埋著,倚偎著他哭。
她的熱淚讓盧有睿好心疼,他猶豫了一下,終于,情難自抑,手掌搭在白湘芸的頭上,輕輕撫過她的發絲,拍撫著她因哭泣而顫動的肩膀。
「對不起。」他說,為自己沒有在她低潮脆弱時陪她感到內疚。
白湘芸哭了一會兒,抬起頭,淚沾眉睫地看著他,鼓起勇氣哽咽地問︰「有睿,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盧有睿听了,心揪得好疼。
問得好,這問題他也想反過來問問她,但前提是,他必須多加一個但書,那就是——
如果我終身必須靠輪椅活動,那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嗯……」他的手撫上她的臉,含糊地低喃著。
白湘芸听見了,破涕為笑。
這是這一年來,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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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湘芸從廚房里端出一盤剛烤好的巧克力餅干放到客廳的茶幾上,接著又搬出整套茶具,沏了一壺茶,然後她邊把手放在圍裙上擦著,邊朝一樓的房間門口喊道︰「餅干烤好了,你要出來吃還是端進去吃?」
這是白湘芸在山上的第三天,自從前天和盧有睿說開了後,她就這麼住了下來,然後開始忙里忙外,親自下廚做家事,努力彌補過去那一年分隔兩地的遺憾。
她決定相信盧有睿,不主動去逼問當初他決然分手的原因,只要他說還愛著她,那麼她便相信。
她同時也相信,他們一定可以回到以前,兩人在一起,找回最初的幸福。
盧有睿在房里回話。「端進來吃好了,你這麼嬌弱,扶不動我的。」
「好吧,看在你現在不方便,暫時讓你當享福的大老爺,我親自端進去服侍你。」白湘芸找來托盤,放上一小盤餅乾和熱茶,正要端走時,眼角瞥見米穌和幾個山地小孩從門前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