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有睿表面上點頭,但心里卻不斷推翻自己的理論。以長期來看,對白湘芸是好的;但是以眼前來看,她絕對是苦不堪言。失去摯愛的苦楚連他都覺得蝕心難熬了,更何況是白湘芸呢?
正當盧有靜和盧有睿姊弟倆因為觸及白湘芸這個話題而氣氛低迷時,門開了,江信倫在這時候回來。
江信倫走到盧有睿身邊,還沒開口說話就先嘆了一口氣。「今天蕭律師打了電話給我。」
盧有睿聞言,緊張地抬頭看著姊夫。
「他說白小姐已經在電話中告訴他,要取走什麼東西。」
盧有睿不說話,等待姊夫說下去。是他自己承諾的,不論是什麼,只要白湘芸開口他都會給,而且給得絕不心疼可惜。
江信倫繼續說︰「盧律師說,白小姐在電話里嘶吼著說她什麼都不要,只想要挖走你種的那棵櫻花樹。」
听到這里,盧有睿如遭雷擊,震懾怔忡。
「她只要……櫻花樹……」他微喘著氣,感覺一顆心仿佛被人狠狠掐緊似的。
別人或許不懂那棵櫻花樹的意義何在,但他懂。他和白湘芸就是相識在那棵櫻花樹下、相戀在櫻花盛開的季節,她也明白他最鐘愛那棵櫻花樹,知道他就是貪看那櫻花綻放時的妖嬈美景。
然而,她卻要挖走櫻花樹?為什麼呢?因為恨他的辜負,所以故意挖走他喜愛的櫻花樹用來報復他?又或者是……她忘不了、放不下,所以想要櫻花樹,當作一種聯系?
「蕭律師問我要怎麼處理,我要如何回答他呢?」
盧有睿猶如困獸,垂著頭,沉痛地說︰「她想要便給她吧……請幫我找工人,將櫻花樹連根挖走,載到白家,其余的就任由湘芸作主。」
看著盧有睿那灰黯沮喪的模樣,江信倫也很不好受,他無語,拍了拍盧有睿的肩膀安慰著他。
一直在一旁地毯上玩著積木的小佩似懂非懂地听著大人的對話,忽然拉著盧有睿的衣服開口問︰「舅舅,我沒有舅媽了嗎?也不能跟舅媽的大狗狗一起玩嗎?」
盧有睿听得心頭一陣抽痛,他垂下眼,模著小佩的頭,語帶苦澀地說︰「小佩,抱歉了,我們家以後不會有舅媽了。」
小佩其實不是很懂,但是她感覺得出舅舅好像很難過似的,于是她突然踮高腳尖,小小的手臂摟住盧有睿的脖子,埋在他的肩窩里,用著軟軟的稚女敕嗓音說︰「舅媽不會來沒關系,小佩可以陪舅舅!」
盧有靜听了,淚盈眼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偷偷拭淚。
而盧有睿听了,心坎好酸好酸,酸到他眼眶發熱、發痛,他其實真的很想要再見到白湘芸一面。
如果他夠自私的話,他多麼奢望白湘芸能陪著他,只可惜,他還不夠自私,不夠自私到要白湘芸犧牲自己來成全他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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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盧有睿的背叛與避不見面,白湘芸度過了生命中最煎熬的一個夏季,但是痛苦並沒有因為夏季來臨而減緩,相反的,有增無減。
這一年的夏天,當白湘芸還陷溺在被盧有睿背叛拋棄的痛苦中時,她的母親因為多重器官衰竭,在八月份的時候宣告不治。
她再一次地體會到了世事無常,原本活潑的靈眸蒙上了一層恨意與淡淡的陰郁。
這半年來,她原就過得很不好受,始終食不下咽、睡不成眠,再加上連續好幾天的徹夜守靈,讓她耗盡體力,虛弱到連呼吸都覺得喘。
白震看在眼里,很想表達關心之意,但礙于他與女兒之間有所隔閡,而他又不擅將情感外露,所以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吩咐阿美姨盡可能多炖些補湯給女兒補補身子。
在母親告別式舉行的這一天,白湘芸脂粉未施,看起來蒼白透明,她披著孝女麻衣,跪在母親靈堂前,默默垂著淚與每一位來觀禮的來賓敬禮。
版別式進行到最後,身為孝女的白湘芸必須一路跪爬到母親的棺木前,與棺木一起上靈車。她其實已經虛弱不已,頭暈目眩,但仍咬牙撐著。爬到棺木前,正要起身跨上靈車時,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她的身子倏地癱滑墜地。
「湘芸!」白震眼明手快,沖上前,一把攔抱住她虛若無骨的身軀。
旁人趕緊拿來白花油倒在濕紙巾上,白震接過,拿著濕紙巾湊到白湘芸的鼻間,又用食指扣圈,將指關節壓在她人中的穴位上。
一會兒後,白湘芸幽幽醒來。
她看著白震,虛弱地說︰「爸,我沒事……」
繼續忍著暈眩感爬上靈車,她咬牙撐到整個出殯儀式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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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白湘芸立刻無力地癱軟在床褥上,她累極,以為自己隨時會閉眼昏睡,但心情陰郁得像是身處在冰冷的地窖里,肩膀僵硬緊繃,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松睡去,于是,她起身走到窗戶邊,視線由上往下地看向庭院里那棵從盧有睿家門前移植過來的櫻花樹。
雖然當初在移植時砍掉了枝葉,但是都已經過了一季,那些被修剪掉的地方卻完全沒有萌發新枝的現象,依舊光禿禿、死氣沉沉的,這讓白湘芸看得很悶。
那櫻花樹讓過往的種種輕易地浮現腦海,白湘芸回憶著,忽覺一股郁然梗在她胸口,耳朵嗡嗡耳鳴著,下一秒,她倒地暈厥了過去,意識模糊前,她最後看見的便是那棵光禿禿的櫻花樹……
第8章(1)
令人煩悶不快樂的日子一直持續著,白湘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這些日子的,自從盧有睿無故避不見面後,渾渾噩噩的日子一天天地過著,居然也已經過了一年。
在農歷新年過後不久,天氣還是濕冷著,尤其這些天又遇上大陸冷氣團南下,冷得讓人瑟縮地躲在家里頭看電視,不想出門。
但是白湘芸不想待在家里,她的心情很悶,尤其又看到院子里那棵該開花卻不開,而且還愈來愈枯萎的櫻花樹後,她的心情更是惡劣。
她發了狂地想看櫻花,超想、超想看見盛開的粉紅櫻花。
所以,白湘芸戴著棒球帽,換上輕便的牛仔褲,騎上小折,牽著仔仔,往太原路一帶騎去。
太原路的綠園道上種植了不少山櫻花,那櫻花長得極好,年年都開出繽紛的花朵,由于就在大馬路旁邊,不用上山去就能賞到櫻花,因此常常吸引不少過路的人停下車來駐足觀賞,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當地里長用心規劃宣傳,不少台中市的居民都知道來這兒可以賞櫻花。
白湘芸騎到太原路後,把小折牽到綠園道旁的電線桿下擱放著,松開仔仔的繩索,任它自由奔跑。
她則是在綠園道的涼椅上坐下,就坐在櫻花樹下的位置,仰頭欣賞那美景,心情很復雜,明明看了心痛如刀割,但卻又自虐得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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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有睿坐在休旅車的後座,駕駛者是一同居住在山上的原住民青年,他叫阿輝,專門負責幫盧有睿開車,載他到任何地方去。
今天是盧有睿固定每周一次到醫院的復健時間,自從手術後必須靠輪椅行動,他便開始積極地進行復健,期間有人勸他不如控告林醫師醫療疏失,領一筆賠償金,但是盧有睿並不缺那筆錢,再者對他而言,復健這檔事遠比打醫療疏失的官司還要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