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桐望著左岩,突然覺得在這個溫柔男人的背後一定隱藏了什麼。他一個人背負著這秘密,很辛苦,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而這秘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一定和宮澤一有關,究竟是什麼呢?
「你和老師是大學同學嗎?」
「我們在高中時就同班,在大學是同校不同系。」
「那不是認識了好多年,你們性格那麼不同。又怎麼會成為朋友的呢?」
「在高中時期的澤一和現在你所看到的不同,是個開朗、隨和、頭腦好,又多才多藝的人。」左岩輕嘆了口氣。
「那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呢?」伊桐停下手中的活。
左岩沉默了許久,沒有回答伊桐的疑問。從左岩的眼神中隱約看出,他很痛苦,卻一直在壓抑著、忍耐著,一面不想讓那些心底的秘密暴露,一面備受煎熬。
「你們怎麼還在這兒,大家等著樹枝生火呢。」宮澤一的到來,打破了這壓制的沉靜。
「哦,我這就過去。」左岩的目光有些躲閃,逃一般跑開了。
「他怎麼了?」宮澤一察覺到了左岩的異樣。
「沒什麼。」伊桐不落痕跡地回答,用力想要搬動放在地上的松枝。
爆澤一走過來,輕而易舉地抱起那捆松枝,回頭看著還在發呆的伊桐,說︰「走吧。」
「好。」伊桐小心翼翼地應著,生怕他這難得的溫柔會溜走。
枯枝在腳下發出沉悶的聲響,伊桐靜靜跟在宮澤一的身後,偷看陽光的碎片撒落在他身上,留下斑駁的光影。伊桐從未想過,宮澤一那看似單薄的手臂會如此有力,不禁回憶起在「海之夢」最後一夜的情景,他們在海中,面對面,那樣接近。現在他只是偶爾的一次溫柔,就能讓自己如此喜悅和感動,卻又如此害怕一不小心,這感覺會溜走。
伊桐一分神,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幸好宮澤一及時地扶住她。
「小心點。」宮澤一松開手,徑直向前走去。
雖然從宮澤一的表情和言語中,仍感受不到任何的關懷和牽掛,伊桐卻能听見自己狂亂的心跳聲,感覺到超乎尋常溫度的臉龐。
席間的左岩努力營造著一種快樂的氣氛,宮澤一也在盡量地配合著,可伊恫卻知道,這些都只是一種假象而已,在兩個人的心里,都缺少了一角,究竟是什麼呢?
「易北,給大家唱首歌吧。」左岩微笑著提議。
「看今天大家那麼高興,那就獻次丑吧。」
夏悠游和上官娜娜都是一臉的期待,伊桐的目光卻游移不定,徘徊在左岩和宮澤一之間,她太想知道關于宮澤一的一切了,特別是在听左岩講述了高中時期的宮澤一是那樣充滿陽光和對生命的熱愛時,伊桐對那個左岩和宮澤一長久以來共同保守的秘密,更加深了渴望和好奇。
優美的旋律,動人的歌詞,易北唱得真是很好。左岩用手打著節拍,有些心不在焉,宮澤——則望著翻弄著的烤雞翅出神。
一天很快就在溫馨快樂的表象中度過了,左岩開車送上官娜娜走後,夏悠游和易北似乎還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兩個人還在說著、唱著,鬧個不停。
滿眼疲憊的宮澤一,正蜷曲著坐在沙發上。伊桐走過去問︰「要茶嗎?」
「不了,我想一個人去海邊走走。」宮澤一捋了捋頭發。
一個人嗎?伊桐望著宮澤一離去的背影默念。這句話,無疑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線,一踫觸,就會犯規。
雖然一直是茫然的,伊桐的身體還是不听使喚地緊隨著宮澤一身影。讓人意想不到的事件發生了,伊桐吃驚地看到宮澤一正一步步走向深秋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晚風不斷吹舞著宮澤一的發,海水慢慢漫濕了他的衣衫,雖然這畫面很唯美,伊桐卻不得不去破壞它。
似曾相識的場景,相同的主角,同樣的故事情節,就要再次上演。伊桐不曾停頓地躍入冰冷的海水中,艱難地走向宮澤一。
「你要干什麼,」伊桐終于能夠拉住爆澤一的胳膊。
他回頭望著伊桐,眼里竟全是衰怨和迷茫,本以為他會破口大罵的伊桐,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不知該說些什麼。
「怎麼又是你?」宮澤一的聲音听起來,平靜而淡然。
伊桐尷尬地笑,小心地說︰「這兒太冷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爆澤一站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在僵持了一會後,他開口說︰「我這樣的人,還是死了的好。」
「你不要這樣!」伊桐看到他眼底的孤寂,感覺心都要被揉碎了,「這世界上還有許多關心你的人,你不要這樣說,好不好?如果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伊桐的聲音慢慢低沉下去。
在寒冷的海水中央,兩個人就這樣對峙著,沒有妥協,也沒有讓步。
看著伊桐那逐漸變得青觜的嘴唇,在水中不停哆嗦著的身體,以及她那眼底的堅持,宮澤一深深嘆了口氣,終于妥協了,「我們回去吧。」
「好……好啊。」伊桐努力調試著已經凍僵了的身體,強使臉上的肌肉組成微笑。
「很冷吧?」伊桐第一次在宮澤一的瞳孔里找到一抹關懷之色。
「我……沒……關系。」伊桐努力想要移動雙腿,卻發現那雙腿重若干斤,冰冷的海水把身體里的力氣一絲絲地抽走,頭也變得很沉重。她不想給宮澤一添麻煩,卻已身不由己,該怎麼辦才好?
忽然,只是一眨眼的瞬間,宮澤一抱起伊桐,向岸邊走去。在宮澤一的懷中,頭緊貼著他的胸膛,耳朵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聲,臉龐接受到他的鼻息。伊桐感覺這一切都是那麼真實而溫暖,凝視月光下宮澤一那清晰而明朗的臉,他的眼楮好像是那天空中的星辰,悠遠而深邃。這種奇妙的感覺傳遍了伊桐的周身,她想要記住這美妙的瞬間,可是頭卻越來越沉重,迷迷糊糊地快要睡過去了……
伊桐睜開眼,眼前擠著夏悠游和易北的兩張大臉。
「伊桐你終于醒了,可嚇死我了。」夏悠游邊說著,邊要哭出來般,眼楮紅紅的。
「別這樣,悠游,我這不是挺好的嗎?」伊桐擠出一個笑容,全身酸痛得要命。
「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我們都快要急死了。」易北關心地望著伊桐。
伊桐想要坐起身來,但是沒有一點力氣。
「快別動,你剛退燒。」夏悠游忙制止她。
「我發燒了?」伊桐恍恍惚惚回憶起和宮澤一在海邊的情景。
「你啊,就是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大冷的天,還去海邊吹什麼風啊。要是讓你媽知道了,一定擔心死了。」
「千萬別告訴她。」伊桐有氣沒力地掙扎著說。
「我知道,你就是死要面子,早點回去道個歉,不就好了嗎?」夏悠游將冷毛巾敷在伊桐的額頭。
伊桐的眼楮四處尋找,卻不見宮澤一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
「你找澤一哥嗎?」易北發現了她眼中的失落,「他現在正在工作,我等一下去告訴他,你已經醒了。」
「我的頭還是有些暈。」伊桐用手扶住冷毛巾。
「你還是多睡一下吧,我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們。」夏悠游和易北退出房間,關上門。
房間一片黑暗,一柱月光遺過窗簾的縫隙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伊桐的心忽然很痛,淚不覺中落下,浸濕了枕巾。自從遇見宮澤一後,伊桐發覺自己的淚腺變得發達了,以前很少落淚的她,現在卻常在飲泣。
在宮澤一的心中,她真的沒有工作重要嗎,說她去海邊吹海風,真是可笑的諷刺啊,這種事情好像發生不止一次了。伊桐心亂如麻,頭痛加劇,眼皮也沉重起來,不知不覺又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