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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看診後,元夜蝶便忙個不停,最近是腸病毒流行的高峰期,小病患們一個接著一個進來看診。雖然忙碌,但她一點都不覺得累,相反的,只要一想到小病患因為她的醫治而痊愈,她便覺得欣慰。看著那些小孩會讓她想起她那個無緣的孩子,基于她無法照顧自己孩子的補償心態,她于是更加倍用心來照顧其他人的小孩。
陸陸續續看了好幾十個病患之後,已經十一點多了,此時,她桌上的分機響起,跟診護士接通後將話筒轉交給她。
「中午一起吃飯好嗎?」伍冠仲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不好!」她斷然拒絕。
「為什麼?你另外有約嗎?」
「等我看完診都已經兩點多了,沒空吃。」她說的是實話,當然嘍,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不想和他獨處。昨晚的那一吻算是失控了,她實在沒把握和他獨處時她能從容不迫的應對。他對她仍極具吸引力,只怕伍冠仲光是勾勾手指頭,她就會被勾了心魂。
「沒關系,我可以等,你總是要吃飯吧?不管幾點,我都等你。」
「隨便你。」
說完,她掛掉電話,繼續看診。
到了中午十二點,伍冠仲帶著幾本原文書出現在小兒科的候診間,他選了一個只要診間的門打開便可以看到他的位置坐下,然後他攤開書本,靜靜地看書等候,不去打擾元夜蝶。
他這樣一個大男人與周遭那些哭鬧的小孩子很不搭軋,但是他無動于衷,依然翻閱書本,不受外界干擾,唯一會讓他分心的便是每次有病患進入看診時,診療室的門一開,他便會乘機抬頭往里面看,並且沖著元夜蝶微笑。
元夜蝶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但是伍冠仲依然故我,每次只要一開門,他便抬頭微笑。
這情形持續到約莫一點左右,這一次開了門卻不見伍冠仲的人影,元夜蝶納悶著,心想他該不會是等膩了,打退堂鼓了吧?
這下子換她心慌了起來,只要有病人推門入內,便換她主動抬頭搜尋伍冠仲的身影。
就這樣,時間又過了半小時,忽然,診間外頭傳來小孩子高分貝的嬉鬧聲,元夜蝶疑惑,請跟診護士去一探究竟。
一會兒後,護士笑著回報說︰「元醫師,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有人在賄賂你的病人喔!」
元夜蝶于是起身來到門外察看,只見一群小孩子圍著伍冠仲,興奮地又叫又跳的,而伍冠仲則蹲低身子,手里拿著卡通貼紙發給周圍的小朋友,並且還不忘囑咐他們——
「等一下進去看診的時候,要乖乖地听醫師阿姨的話,讓她快點看完,要不然醫師阿姨肚子會很餓,也會很累,如果不肯乖乖听話的,就沒有貼紙喔!」
看到這一幕,元夜蝶哧笑著,原來他用貼紙賄賂小朋友啊!
苞著出來看熱鬧的護士見狀,有感而發地說道︰「要是伍教授當爸爸的話,一定會是一位好父親。」
這句話直接敲進元夜蝶的心坎里,劈中了她心中的那道傷痕,讓她想起當初發現懷孕時,曾經幻想著要是孩子的爸爸在身邊會是怎樣的情境?回憶讓她的心抽痛,臉色倏地變得蒼白。
伍冠仲抬頭時,剛好瞧見了元夜蝶那異常憂郁蒼白的臉色,他很擔憂,起身走近,詢問她的狀況。
「怎麼了?你心情不好,還是身體不舒服?」
「沒事。」元夜蝶擠出一抹澀笑,回避地推說︰「我只是有點累。」
「真辛苦。」他心疼她的疲累,于是吆喝道︰「小朋友,動作快,要乖乖給醫師阿姨看診,只要不吵不鬧的,出來後我再多送他一張貼紙!」
一听可以多拿一張貼紙,小朋友們都很听話,進去後當真都很配合地讓元夜蝶又是听診、又是用手指扣診肚子,于是剩下的七、八個小病患一下子便全看診完畢。
等到小朋友和家長都走光了,跟診的護士也離開了,診間空蕩蕩的,元夜蝶這才累癱在椅子上。
伍冠仲走進去,關上門,貼心地說︰「既然很累就不要出去吃了,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我去買回來給你吃。」
「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她搖頭拒絕。
伍冠仲在她身旁坐下,眼露關懷地看著她,而元夜蝶則神色緊繃地偷覷著他。和他獨處在一個空間內讓她很緊張,她心慌意亂,擱在桌面上的雙手手指緊絞著。
伍冠仲察覺到她異常沉默,他靠近她,一手撐在桌面、一手撐在她椅子的扶手上,彎下腰,關心地探問︰「怎麼了?要是真的不舒服要說。」
「沒事……」他的靠近讓她想起昨晚的吻,心驀地狂跳,肢體僵硬到不行。
「還說沒事,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懂得照顧自己,一定是把身體當成機器來操勞才會這樣。」他忽然站到椅子背後。「來!放松身體,靠到椅背上。」
「做什麼?」她更緊繃了。
「別緊張,我不會暗算你。」他一臉誠懇地笑說。
元夜蝶依言躺靠在椅背上,伍冠仲的雙手忽然搭上她的肩。
「啊——」她嚇一跳,尖叫著。
「放輕松好嗎?你這樣我怎麼幫你按摩?」伍冠仲又好笑、又好氣。笑她猶如驚弓之鳥,又氣她這麼防範他。
元夜蝶試著再躺靠到椅背上,這一次伍冠仲輕輕地將手擱放在她的肩膀上,他的手指按壓住她僵硬的肩膀,緩緩揉捏、輕輕推散她緊繃的肌肉。
元夜蝶原本對伍冠仲的踫觸很緊張,但是她真的很累,而他的手又彷佛帶有魔力一般,在他的按摩揉捏之後,她的身體逐漸松弛,頭往後靠,舒服地閉上眼,享受著被服侍的感覺。
伍冠仲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張美麗的容顏,感覺胸口揪緊疼痛,能讓他有這種情緒的人,也只有她而已。
「你知道嗎?分開的那些日子里我常想,元夜蝶這個女人真有本事,居然能夜夜出現在我夢里,擾亂我的心魂,害我魂不守舍、茶飯不思。你說,這筆帳我該怎麼索討呢?」
元夜蝶瞪大眼看他,明明他嘴里說的是埋怨的話,但她卻听得暗暗心喜,心喜于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她,心喜于她對他的影響力。
四目交接,彼此的眼里都有著情意,只是一個堅定、一個猶豫。
伍冠仲緩緩低頭,他的唇離她的只剩一公分的距離。
突然,元夜蝶把頭撇開,試圖穩住發抖的聲音,故作鎮定地說︰「等等!你不該吻我的。」
「為什麼不行?我們是未婚夫妻。」
「已經不是了。從我選擇離開那時候開始,就已經不是了。況且,我已經把你送的求婚戒指弄丟了。」她咬了咬唇,說著。
「是不是由不得你單方面說了算,我還是認定你是我的未婚妻。戒指丟了沒關系,還可以再買。」
「你為何要如此執著呢?」他的執著再一次擾亂了她的生活,讓她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被撕開。
「那你又為何瞻前顧後、一味的退縮?安琪的事已經不是問題了,我絕不會再放開你。」
「我……」她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說當年她離開後用瘋狂的工作來麻痹自己,但是卻意外發現懷孕,之後又意外流產的事,那樣的經歷讓她難過了好久都不敢再去談感情。她傷心地垂下頭,語氣軟弱地說︰「拜托,讓我靜一靜好嗎?」
他妥協地說道︰「好吧,如果你不想說,就先別談這些。下班後等我,至少,讓我送你回家。」
他不急于逼問,因為她脆弱的模樣讓他很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