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色深沉,只見盞盞燈火急促游動,伴隨著雜沓的腳步和喘息聲……
「怎麼樣?找到凝兒了嗎?」說話的人,正是京都酒廠的主人宋敬禮。
他所開設的這家京都酒廠,可說遠近馳名,甚至連皇室都特別欽點御用。
早年喪妻的他,身邊就只有一個年僅八歲的女兒宋凝岫相依為命。
但今天傍晚不知何故,一直在酒廠玩耍的女兒卻突然不見蹤影了!宋敬禮急得快瘋了,立刻出動了全酒廠上下伙計,從日落黃昏直到夜深時分,就是遍尋不著愛女身影……
忽然,倉庫那方傳來了高呼。「找到小姐了,她、她……掉在酒槽甕里面了!」
什麼?想那深度及腰的酒槽甕,和他那個子嬌小的寶貝女兒……一股恐懼感像火藥般倏地轟掉了宋敬禮的神智,直沖抵達現場的他,甚至沒那勇氣去開口問個只字片語。
當大家把那小小身軀從酒槽甕里給撈起時,其實大家的心里一樣有數;唉,是沒得救了。
「凝兒,我的小心肝……」宋敬禮撫著那動也不動的小小身軀,正要放聲痛哭的當頭--
「爹,你在干什麼?」驀地,一記稚女敕的童聲,讓在場所有人都岔了氣!
「凝兒,你……你沒死?」
「我怎麼會死?爹,你是不是暍醉了……呃!」小小紅唇吐著飽嗝。
嗯?宋敬禮很快地聞到一股熟悉不過的酒味,而那竟是來自女兒的嘴里?
此時,一旁的工人也說話了。
「還好那里頭的酒不多,所以,才沒讓小姐給淹著。」
「可是,不對呀!就在今兒個清早,我才將這一甕裝得滿滿的,可是這會兒怎麼只剩下一半?這……」
難道說--
宋敬禮震驚地問︰「凝兒,你……喝酒!?」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張呈現桃紅的小臉蛋綻出了艷麗的笑紋,小女娃笑眯了眼,開心地答道︰「是被我喝掉的啦!」
「啊?」一個八歲小女童暍掉近半槽的酒?那、那怎麼可能?
只見宋凝岫若無其事地起了身,輕松道︰「沒法子,不小心掉了下去,怕被嗆著,只好先喝一點嘍!」
那還叫一點嗎?
「凝兒,你沒事嗎?讓爹瞧瞧。」
「沒事呀,就是……好飽哦!」然後,她又打了個酒嗝。
就此,宋家有個八歲女酒童的消息不脛而走,大家活像看啥奇珍異寶似的,來到京都酒廠看宋凝岫,甚至還有人拿出各種酒品來測試她。
終于,宋敬禮不得不決定關閉酒廠--他,不想自己的掌上明珠成為個女酒鬼!
帶著女兒,他找了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建造了「碧玉小築」,目的就是想讓女兒擺月兌所有對酒的記憶。
十年後--
「是誰!是誰把這兒堆滿酒的?」發現儲貨地窖儼然成了酒窟時,宋敬禮氣得跳腳。
「是、是小姐啦!」小丫鬟無辜地結巴道。「小姐說自己要釀出舉世無雙的好酒,所以……」
所以說,他的一片苦心還是全白費了?
不行!他可不能眼睜睜看著青春年華的女兒就此埋葬在酒池中。
既然自己管不住那個野丫頭,不如替她找個如意郎君,讓「別人」來管管她嘍!
二話不說,宋敬禮決定立刻上山下海,想辦法把這個替手的「東床快婿」給翻出來!
且慢!他忽然想起「八百年前」孩子的娘,好像也曾學人家興了個……「指月復為婚」?對,他記起來了!是江陵任府。他還清楚記得當年任達遠的妻子是生了個兒子沒錯。
由于這樁婚事是由孩子的娘和任家娘子口頭議定,當時他和任達遠只是一笑置之,隨著妻子的早逝,這件兒女親家的約定也幾乎快淡忘了。
自從帶著女兒遠離故園之後,一心只希望女兒在擺月兌原來環境後會「轉性」,不知不覺中,他與故交也因此漸漸疏遠,直到失去聯系,任達遠便是其中一位。
不過,他現在想起來也不晚啊!呵呵呵……但是,宋敬禮很快就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當他那個寶貝女兒得知這樁婚事時,整座山居只差沒被「旋風」給刮倒。
「我不嫁!我死都不嫁!」一張小臉像被雷劈著般焦得冒煙呢!
「這可是你娘許下的親事,難道你想做個不孝女?」宋敬禮索性抬出妻子的「遺願」鎮壓。
只見宋凝岫眸底黠光忽綻,邊漾開笑靨、邊點頭。「好哇!我就听娘的。」
「真的?」
「是啊!只要是娘親口跟我說的,我一定依了!」
親口?瞧著沾沾自喜、逃之天天的刁女兒,宋敬禮開始悲哀地想著--那他豈非嫁女無望?
不!他絕不放棄,而且還要主動出擊。
他決定修書派人送至任府,提醒一下那個準東床快婿--
快來人啊∼∼
第一章
碧玉小築
「高一點,再高一點!」銀鈴似的嬌脆吆喝聲,夾帶著輕快的嬉笑,回蕩在整個庭園里。
十根粉女敕玉指緊緊抓住粗藤,秋千上的可人兒正卯足了勁,依著背後推動的力道在半空中飛騰……
忽高忽低的繡花羅裙,舞曳出一片令人眼花撩亂、煞是美麗鮮艷的圖案,無從遮掩的一雙翹頭軟棉鞋更是踢上了半天高……
宋凝岫玩得不亦樂乎,甚至連貼身丫鬟倩兒的喳呼聲也置若罔聞。
「小姐、小姐……發生大、大事了!」站在秋千前的倩兒,身子隨著秋千的擺動而前後竄動,好幾回都差點被撞著。
「你閃開點,快啊!」凝岫卻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可是,剛剛前廳里來了……」
「前廳的事跟我無關。」凝岫吸了口氣,瞪著頭頂上不遠處,綻放在枝材椅上的那朵小白花,這回她是對著背後的另一個丫鬟說的。「小蓉,使點勁,我要那朵花。」
于是,一只膽大妄為的小手跟著騰出,高高地直舉著。
倩兒見狀,只得噘著唇識相避退;但心里仍著急不已的她,只得以手圈圍著小嘴,扯著嗓門嚷道︰「是任家的人來了啊!」
「任家?誰呀?快,快到手了……」凝岫玩得正開心。
這大小姐也真是的,前些日子還為了堅持不嫁而吵翻了天,可是現在的她卻已經把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未婚夫任翱給遠遠拋在腦後了。
倩兒努力嘶聲再度提醒道︰「是任翱,他為了那椿婚事來了。」
蹭直的手指剛踫著小花的末凝岫,玩興頓時一掃而空。「好,我下來。」在秋千往空中飛出的同時,嬌喝一聲。「看我的!」然後,她放開手屈身往前躍去--
嗄?又是「飛鶴凌雲」?不、不……要了吧?倩兒攤手連忙捂著臉,從掩面的指縫問,發出慘不忍睹的申吟。
就在小小身影自秋千飛去之際,眾丫鬟不約而同地齊聲尖叫,隨即那片賽似飛雲的身軀,開始「渴望」著地……然後,緊接著便是驚天動地的撞擊和哀叫聲。
「砰!」
「唉喲……」
宋凝岫狠狠地摔落地面後,貼身丫鬟倩兒放開手,掏了下耳朵,然後快步走向那個「五體投地」的人兒。
「幸好白師父不在,否則讓他看見了這一幕,真不知道咱們這宅院又得倒哪面牆了。」
原來宋敬禮為了轉移女兒釀酒的興趣,還專門聘請了一位武術師父教凝岫功夫;姑且不論功夫學得怎麼樣,好歹也達到了消耗體力的效用。
而現在,倩兒也終于明白了,為什麼每隔三五天,白師父在驗收小姐的功夫後,總會有種撞牆的沖動。唉!
「唔……」趴在地面的凝岫疼得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才撐起身回頭,看起來活似「稻草人」的她,立刻听見了那一串要死不活的爆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