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蘇蓉蓉不時上府衙報到,除了帶她拿手的豆腐腦兒為大伙兒解饞外,更重要的是探听一下案情發展。
當然,最終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她想見他。
所謂相思成狂亦成災,一日不見,便覺渾身難受,坐立不安,二日沒听到他那低沉溫潤的嗓音,不僅食不下咽,夜不安寢,坐在妝奩前,鏡子中全是他的身影,起初以為是她眼花了,揉揉眼楮再看,他明明不可能會在那兒,可過一會兒,她竟又看見了。
想了許久,腦子千回百轉的,她總不明白,只覺胸口沉沉甸甸的,好像堵了塊千斤重的大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心病得心藥醫,解鈴還需系鈴人,而那心藥,替他系上名為「相思」的人,便是張大哥。
可,這一層心思怎能如此明白大刺刺地大聲說出,礙于自個兒臉皮薄,她僅有默默地放在心底,化成最拿手的豆腐腦兒,一口一口地被他吃進肚里。
尤其,每當見他漾出滿足的笑容,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提著食籃,蘇蓉蓉一個人走在回廊不斷吃吃傻笑,雙腮微紅,高興地哼起小曲兒。
「什麼事心情這麼好?」一道溫和低沉的嗓音自身後響起。
「也沒什麼,因為可以看見……」羞紅著臉,她不好意思地扭扭衣擺,唇漾笑花……咦?怎麼這聲音好熟悉,不就是那令她食不下咽、夜不安寢的……扭頭一瞧,她撫著心口,失聲大叫︰「張大哥!」雙眼瞪得有如銅鈴般大,她蹬蹬地往後倒退好幾步,正巧讓張紹廷抱個滿懷。
不就是他嗎?做啥一副見鬼的表情。張紹廷失笑地摟住她馨香的身子,瞅向發紅的臉蛋,忍住滿腔笑意,好奇地問︰「看見什麼?」
「呃……這里的花,對對,我老覺得張大哥這兒後院的桃花好美喔!」其實她壓根不曉得後院種了什麼花,只有隨意胡謅,睜眼說瞎話。
花?他記得那里只種了柳樹和梧桐,可沒有什麼花,更甭提桃花了。
他嗯了一聲,並不點破,依舊托住她的腰身,不著痕跡地將她納入懷中,低頭貼上那嬌女敕柔軟的面頰。
她眨眨眼,覺得心口跳得越來越快,身子好熱好熱,思念已久的懷念燻香充塞鼻間,她伸出小手直接拉住前襟,努力的嗅嗅聞聞,清香淡雅,摻雜了濃厚的書卷味,果然比想象中的更加好聞。
大力吸了一口,小臉溢出滿足,可她怎麼覺得雙頰溫溫熱熱的,一股熱氣往耳邊噴吐,弄得她搔搔癢癢的。
蘇蓉蓉把頭一轉,猛地對上一雙深邃柔情的眸子。
四目交接,情焰驟燃。張紹廷抿唇一笑,蜻蜓點水似地,輕啄了微開的紅潤小嘴,伸出雙手捧著粉撲撲卻呈現呆滯的臉龐,柔聲問︰「怎麼了?」
「張、張大哥,我帶豆腐腦兒來了……」你吃它好不好?臉兒爆紅,她提起還掛在手臂上的竹籃。
張紹廷聞言,輕笑出聲,探出手,繞過她接過手里的竹籃,松開腰間的緊縮直接包住她軟軟的小手兒,拉著她往後院水池上的涼亭走去。
穿過用青石迭砌而成的小橋,兩人一同坐下,蘇蓉蓉眨著大眼環顧四周,流水潺潺,令人感到分外清涼。
難掩興奮之情,她望向涼亭外高大濃密的梧桐,楊柳青青,同樣綠油油的一片,連用來點綴的花兒也沒有。
她突然憶起自個兒適才的胡言亂語,面色一紅,旋即若無其事地走回石椅坐下。
「張大哥,快吃吧!今兒有甜味也有咸味,選哪一種都好。」她捧出兩碗香噴噴尚在冒煙的豆腐腦兒,笑靨如花。
臉色倏地一僵,說實話,連續幾日都吃同樣的東西,再好吃,也是會膩的。
瞅著她的笑容,張紹廷依然拿起瓷匙,一口一口地放入嘴里,俊秀清朗的臉龐始終帶著微笑。
瞧他吃得如此歡喜,蘇蓉蓉瞇起笑眼,也跟著傻笑。
端正坐在石倚上,單手托腮,只覺張大哥的笑容真是好看得緊,就是瞧上一輩子,她也不膩。
一輩子啊……面頰微熱,她有些尷尬的眨眨眼,暗嗤自個兒怎會有這樣不知羞的想法。
長長羽睫一忽扇,不意瞥見他唇邊沾上些許豆腐渣子,不多想,她立刻自袖里掏出向來慣用繡有綠芙蓉的絲絹,輕輕地往他臉上擦拭。
「慢點兒,瞧你,吃得跟個孩子一樣。」呵呵輕笑,她左擦擦右抹抹,心兒怦怦,臉兒紅紅,緩緩吸氣,努力使自己心平氣和……目光隨著手里的帕子移動,就是不敢直視。
淺聲一笑,張紹廷輕輕握住她的柔荑,雙眸緊瞅著那略顯慌忙的稚氣臉蛋兒,情思一動,輕喚︰「蓉兒……」
咦?這情景這對話好熟悉呀!以前似乎有過,那時也兒張大哥和她是如此靠近,慢慢的、慢慢的……
「大人!」
遠邊傳來一聲極煞風景的呼喚,旋即,風塵飛揚,只見石彪急沖沖地自回廊彎處猛然停住腳步,身一轉,朝石亭直奔而來。
「大人,京城發來八百里加急廷寄。」他大氣也不喘一下,恭恭敬敬的把一封密封的書信遞了過去。
張紹廷揮揮手,將石彪給遣了下去後,迅速拆閱。
這一瞧,面色越顯越白,他緊皺著眉,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接而,默默地闔上,竟兀自獨思起來。
見狀,蘇蓉蓉萬分不解,朝放在案上拆封開來的信函瞥了眼,出聲輕喚︰「張大哥?」
猛然回神,他回過首,對上她疑惑迷茫的眸子,半晌,抬手笑笑地撫著她的發,只道了句︰「沒事。」垂下眼,他拿起瓷匙,舀著還剩半碗的豆腐腦兒,臉上仍是一貫的淡笑。
有事沒事,她豈會看不出來?蘇蓉蓉緊緊地捏著手里的帕子,見他彷若沒事的笑,心底便一陣酸意。
難道,她真就這麼不可信任……
夜涼如水,街衢靜悄。
天色異常漆黑,就和墨染一般,連丁點的月光都叫烏雲遮去。蘇蓉蓉以手托著腮面,倚在窗欞前發愣,柳眉似蹙非蹙,目不斜視的望著被黑暗隱沒的前方。
「阿姊,妳一個人在那兒做啥?該不會是在想妳的張大哥吧?」一張稚氣的臉蛋突然出現在眼前,直沖著她笑。
蘇喜喜不動聲色的闖進房,真唬了她一大跳。蘇蓉蓉不由在心底暗罵,伸指彈向他的前額,惡聲惡氣地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啊,痛死了!「還能怎麼進來,當然是用腳走進來呀!」難不成用飛的?蘇喜喜立刻往後跳離三步,雙手摀著發疼的額頭,扁嘴嘟噥︰「我又沒說錯,妳本來就是在想張大人嘛!」還不承認,那一臉思春模樣除非是瞎子,明眼人是一見即知。
「你還說!」蘇蓉蓉聞言羞赧,一時臉面過不去,握著粉拳抬手就要打,幸蘇喜喜機靈,趕忙涎笑討饒,這才罷下手,只擰了道臉皮,氣呼呼地道︰「下回可不許你再這樣了。」
雙眉打成八字結,蘇喜喜揉了揉自個兒的面頰,瞥了眼她手中的手絹,忍不住又起淘氣,一把搶過湊到鼻間聞上一回,刻意大聲叫嚷︰
「真香啊,不過這味兒怎麼這麼奇怪,之前燻得可不是這樣的香味呀?」
「之前燻了什麼香你又知道啦?快還來,別用你那手給踫髒了!」
真是見色忘弟。嘴里咕噥,蘇喜喜索性一霸住其中一張木椅,大刺刺地翹起腿,看見八仙桌上的糕點就胡亂往口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