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銘勛搖頭,眸中淨是苦澀。「算我求你好了,請你告訴我好嗎?我沒辦法失去她……」首次對人拋下最貴重的尊嚴,他深深哀求兄弟的同時,也明白她對自己而言,是如何重要……
曾元晟頭痛了,他不想打擊他,但礙于墨荷的吩咐以及紀湘的意願,怎能如實告知?畢竟他也是心疼紀湘,他不確定一旦對鐵銘勛坦白,是否會對紀湘造成更多的傷害?
「你別這樣,幾十年的兄弟哪有求不求的?她這是存心要躲你的,就算被你找到了又怎樣?她還解不開心結的話,你再怎麼做都是徒然,何不先試著放手讓大家都靜一靜?哪天她想通了自會回來,你不必著急這麼多的。」
听著肺腑之言,他即時陷入一片悵然若失的愁思中,霎時間頹喪不已,全身虛軟得幾乎要倒下了,其實他也知道紀湘的固執。曾元晟說的自有道理,勉強找回了她的人,他最後可能什麼都得不到……
「難道我就什麼都不能做,就只能待在這兒等她回來?」他眼神空洞,喃喃自語,不敢想像往後他得活在等待中。
曾元晟長嘆了聲。「等就等吧!有啥了不起的?我也等過啊!你瞧我最終不就娶到墨荷了?」鼓勵地拍拍鐵銘勛結實的手臂,他以過來人的口吻分享經驗。
鐵銘勛不禁苦笑,他等嫂子只等了那幾個月而已,可紀湘能在幾個月內回來嗎?他能有像老哥這樣的幸運和福氣嗎?
身後再次傳來嬌叱,曾元晟立刻閃開,馬上回到「大人」身旁。
遙望曾元晟與墨荷,一陣惆悵忽地兜上心頭。如果他能早點了解紀湘的愛、早些明白自己的心,他和紀湘也該已結連理了。
從曾府回到茶莊,一路上他像被挖走了所有力氣般,每一步的提腳都是舉步維艱,失去了紀湘,他的心也仿佛被什麼挖走了一部分,令他空洞、教他失落。
也許,這就是老天給他的懲罰……
「你為何要這樣待我?」
月光下、寂夜里,銀白光芒傾瀉大地,照亮了紀溦愕然且蒼白的臉容。
「你再繼續留下,對你而言絕非好事。」如實答道,鐵銘勛臉上淨是冷峻。今天他已拜訪了紀老爺,明兒個紀家便會派人來接走她,盡避明了她心中的想法,可他不能順從她,他不該再對她施予任何的憐憫,那對他們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
「你喜歡上湘湘了?」緊盯著他透出冷漠的眸,她白著臉猜測他一再拒絕自己的原因,嬌脆嗓音有絲發顫。
喜歡?不,那不足以形容他對湘湘的感情,他愛她,在過往的深刻相處里、在不知不覺間,他漸漸愛上了她,卻愚蠢地不自知。
鐵銘勛無言,眼神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赤果的答案比想像中的可怕太多,紀溦不禁紅了眼眶,深切的悲憤瞬即凝聚成瘋狂的嫉妒,剎那間將她所有的理智都打碎了。「她到底對你耍了什麼手段?你該是恨她的!你怎能喜歡她?你怎能?」她激動地哭喊起來,句句皆是無理的指控。
從小到大,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那段不能自主的婚姻,從沒任何東西可以溜出她的掌控,她不允許他對自己移情別戀,不允許!
恨湘湘?這就是她想要的嗎?她失控的叫喊讓鐵銘勛微愣。
昔日所熟悉的可人兒仿佛消失了,此刻他只見到一個說話與面目都極之猙獰的陌生女人,那個他從不認識的、關于她的另一面……
「別忘了當初是她逼我離開你的!那可惡的丫頭——」
第8章(2)
「夠了!」怒吼著打斷她,他終于打破沉默,為的就是要停止她將吐出嘴的數落。
與紀湘相處了整年的時間,他知道紀湘不是那種人,她根本不善于耍心計,更別說那種卑鄙手段了,他愛她,自該相信她當日之言,現在他只恨自己當初那樣被怒火掩了理智,把她傷得那麼重。
而紀溦的前言不對後語,更是教他的心涼了一大半。他清楚記得當時的離別與叮囑,是她請他別辜負了她的退讓,並要求他善待紀湘,誰能料到原來她是別有用心?她聰明地利用他正值痛苦的心情來傷害紀湘,假如沒了這重波折,他和紀湘的情路不會有那麼多的錯恨難返。
但這該遷恨于紀溦嗎?不,他清楚明白一切的傷痛和過錯,都是由他親手鑄烙下來的,他是真正摧毀紀湘的劊子手!他該死地要她奉獻所有,卻吝嗇對她表白情感,毀了她的清白,卻遲遲不確定自己最真切的心意,他是最可恨的那個人!
在鐵銘勛的怒瞪下,感覺到他對紀湘的信任和在乎,紀溦終于醒悟到……她輸了。
慘白了臉,她乏力地跌坐下來,淚水霎時奪眶而出,她就像是丟失了一樣心愛的東西,像個孩子般大哭起來。
面對她的心傷,他沒絲毫動容,深深地看了她最後一眼,旋即轉身離去。
縱然與她相戀了三年,她亦曾霸佔了他滿腔情愛,他卻不了解她。所謂的愛戀,其實不過只是一時的迷惑罷了,他眷戀她的美麗和溫柔,卻從不曾真正懂她,看似濃密的感情,事實卻是沒任何的交集,他們誰也沒牽系過誰的人生。
而紀湘,是以年月與長久的相對,日積而成的一份依戀,她干涉、佔據、影響他十年來的生活,同時也成了他生命里的一部分,注定他此生再也無法放下她。
她早已融入他的骨血中,自然、真切、實在地圍繞著他,直到她離開了,他才把這一切感覺都弄清看透,體會到她是自己最難以割下的一份牽掛和深情。
時間無法重來一遍,懊悔只會令人更失落痛苦,也許他該掩埋起難過,抱著期待去守候……
四年後。
初春天,乍暖還寒。
「小姐。」
叫聲擾了炕上人兒好眠,徐徐睜開朦朧的眼,一張柔美容顏立時映入眼簾。
「絹兒……」囈語般的呼喚、半眯著的美眸,暗暗宣告她還需要睡眠。
「小姐再睡一會兒沒關系,絹兒得出門去了,您好好睡。」細心為小心蓋好被子,明絹為她放下羅帳,免得冷風泄進讓小姐著涼。
轉過身,看到一桌子的針線活兒,她不由得低嘆了聲,小姐肯定又熬夜了。
上前收拾過後,她便趕緊出門去,踏出房門時,炕上卻傳來聲音。
「小姐?」明絹不禁失笑,看小姐鑽出了羅帳,揉著一雙惺忪睡眼下炕,她連忙跑過去。「醒啦?別勉強喔!」她笑說,然後為她拿來衣裳穿上。
「醒啦醒啦,再繼續睡下去可就變豬了。」掃去了初醒時的疲倦與慵懶,紀湘抖擻精神,嬌笑著自嘲。
明絹搖頭低笑起來,侍候著衣時,她不忘嘮叨幾句。「小姐就愛胡說,還有喔,絹兒瞧你又偷偷熬夜了對不?這樣對身子不好的,您就別——」
「你不也常熬夜?你熬的夜比我多著呢!」不甘被訓,紀湘挑眉打斷她的話。
這些年來一直只有明絹一人在勞碌,而她就當真像個千金大小姐般,整天無所事事地待在屋子里,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因此她便要明絹給自己教授針線活兒,好讓她能做點事,讓她不致真的變成「豬」。
「小姐您怎能跟絹兒相比?我都習慣了呀!」為紀湘扣上絆扣,明絹回答得理所當然。其實她也明白小姐的想法,知道她只是想幫忙,但她受曾少夫人的吩咐,得照顧她小姐、照料她所有的事務,她又怎能讓小姐勞累?
喔,這麼說就是她紀湘沒她杜明絹強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