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現在學什麼最熱門?」我又問。
他還是那樣笑,「什麼熱門你就學什麼嗎?總之,你只要記得堅持自己的理想就可以了,就算熱門你不熱愛,將來可能也無法學以致用,白白浪費時間。」
「這也是。」我喃喃地說,「我其實挺想學新聞專業的,將來去做個記者,但是卻嬌生慣養吃不得苦,真矛盾啊。」
「那就另外再看咯,我想你也不只是對做記者感興趣吧?」
「不知道啊,好像越是事到臨頭,越覺得茫然一樣。你當時怎麼填的?」我心直口快地問。
這話問完,我才意識到自己又蠢蠢地犯了錯誤,「呃,對不起……」
「沒關系,」他拍了拍我放在桌面上的手背,「我當時也沒想什麼啊,那個時候在那種情況下,填什麼也無所謂了。所以你指望在我這里取到這方面的經,那就白費時間了。」
他真坦然啊。到底在軍隊磨煉兩年,總是和以前不一樣了。成熟的,不僅僅是面孔。
「那你……什麼時候考試?」
他笑笑,「現在說這個還為時過早,等有名額再說吧。」
他話才落,腳底下又明顯感覺一陣晃動。我和他抬頭對看一眼,都笑起來,「又地震了。」
幾乎是同時說完,他看看表,站起來,「好了,不和你說了,我現在得趕回家收拾東西了。明天一早還要搭火車。」
我也跟著他站起來。
「丫頭,你還是沒長高,看來是沒機會再長了。」他一邊走一邊取笑我。
「我也沒辦法啊,不過現在也夠了,有一米六三了。」上高中還是長了三厘米,也算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他看我一眼,「嗯,那也夠了。女孩子這個身高還算標準。」
我得意地笑了起來。
路過籃球場時,他看著搭建起來的棚子,「這里也這麼夸張?不是說地震不過是余震,不會造成生命威脅嗎?」
「誰都怕死啊!」我聳聳肩。
他點頭,「這倒是。下午我同學還給我講他學校有個老師,晚上一听到人家叫地震就連滾帶爬地從窗戶跳出去了,結果全校的人都沒事,就他一個人摔斷了腿。」
我笑起來,「你同學那里也地震嗎?」
「他就在小城念大學啊。」他笑了笑,「又不是人人都能考出去。」
「噢。」我點頭。眼看著車站在望了。
「到了,丫頭,回去吧。」他揮揮手。
「噢。」我戀戀地答道,還是站在他身邊。那一刻,我多希望車子再晚一點來啊。再晚一點就好。
「你要坐多長時間的火車啊?」我純粹是沒話找話了。
「一天一夜。」他回答。
「這麼長時間?坐臥鋪還是硬座啊?」
「臥鋪。」
車來了。
他看了我一眼,沖我笑著,「丫頭,好好學習啊!我在杭州等你!」
我在杭州等你。
我點頭,用力地,看他坐上公車,朝我揮手道別。我的眼楮忽然濕潤起來。
沒有再見,公車啟動,緩緩開走,漸行漸遠。
我怔怔站了好久,直到公車的身影消失了很久我才緩緩轉身回去。
我在杭州等你。
我想著這句話,嘴角浮起了笑容,眼中卻又莫名其妙地掉下淚來。
第7章(1)
我的四年大學生涯,在一種極其郁悶的情緒中度過。
之所以如此的郁悶,當然是因為我沒能去成杭州。也沒能去成據說離杭州很近的上海。而我也沒去北京。
我去了一個三不靠的地方——既不靠杭州也不靠北京更不靠家。
我莫名其妙地流落到了成都。
這事說來曲折,然而最終只證明一件事,我和駱展陽那時緣分太淺。
斑考前夕,我開始有意識地向母親灌輸自己想考浙大的想法,母親未置可否,到填志願那幾天,她也沒明確地反對。在志願表交上去後,我竊喜地以為萬事大吉,並為將來的美好生活做出了諸多的幻想。
我們高考那時還是在黑色的七月,正是暑氣最盛的時候,每年到高考那幾天,如果天公不作美降溫,市政府都會幫天老爺撒些干冰來降溫。而我,就因此而嚴重感冒。
上考場的前一天我都還在打吊針,到七月六日正式考試的時候,我的病非但沒奇跡般地痊愈,反而更加嚴重。能夠堅持下來那三天並且最終的成績還是超了重點本科線四十多分,俺娘說,已經是萬幸了。
考完後我就知道,浙大是肯定沒戲了,為此我狠狠地哭了一場,弄得母親還以為我病情加重不堪疼痛。後來我又安慰自己,就算上不了第一志願,好歹上第二志願沒問題,我的第二志願,是杭州商學院。
分數下來後,我安心地在家等著杭州商學院的錄取通知書。誰知道最後到手上,竟是D大的通知書。
「怎麼會這樣?」我收到班主任的電話,整個人都傻了。
「怎樣怎樣?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吧?」母親急忙問,看她雖然一臉熱切卻又篤定的反應,倒好像已經知道結果了一樣。「是啊,」我呆呆地說,「老師說已經到了。」
「哪里?是不是D大?」母親追問。
我點頭,她卻拍拍胸口,「哎,幸虧及時找了你大姑啊!」
「找大姑?做什麼?」我抓住了尾音。
「調劑啊!總算搞定了,我也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母親手舞足蹈。
「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我「蹭」地跳了起來。
母親被我嚇退一步,「怎麼了?你爸說沒弄好之前不要告訴你,免得到時候弄不好害你失望……丫頭,你怎麼了?」
「我……」我欲哭無淚,原來父母是打算給我一個驚喜來著。果然驚喜,驚喜得我簡直不知道做何反應。我跺跺腳,萬般的不是都不能對一片好心的父母生氣,轉身就沖出門去了。
母親追出來,「丫頭,你去哪里?」
「我去學校拿錄取通知書啦!」我嚷嚷著,不讓母親看到我眼中含淚,很快就出門。
在外游蕩一天,最終只得認命。回家的時候,母親已經向七大姑八大姨全部報告了一遍喜訊,還弄了一桌好菜等我。我心底嘆氣,人生難測,果然不假。
報到的那天,我拒絕了父母,預備獨自一個人去學校。倒是放假回家的陸元,興致勃勃地說要和我去學校看看。
「你們不也開學嗎?」我還是悶悶不樂。
「我沒關系,到成都再飛去北京就好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啊,我不關照你關照誰?」陸元振振有詞地說。
那就只好隨他了。我和他一起坐火車去了成都,他倒是比我熟路,出了火車站,連坐哪路公車到學校都知道得清清楚楚。D大離火車站近,很快就到了。
學校一派迎新的熱鬧景象,我卻始終提不起精神。所有手續都是陸元幫我辦的,要不是他進女生宿舍的時候被管理員攔下來,他恐怕連宿舍的事都幫我包辦了。
等我在宿舍磨蹭搞定後,下樓就看到陸元和一個女孩子站在一起。他一見我,就神情熱切地介紹︰「年念,來,認識一下師姐。這是我以前高中的同學張薇。」
丙然,陸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居然還道貌岸然地說要照顧我。
張薇是個短發女孩,比起陳雯曉,雖然不夠漂亮,但氣質上卻更甚一籌,眼中的光芒睿智卻不犀利。我不得不承認,幾年過去,陸元看人的眼光成熟了很多。
我朝張薇點頭微笑,陸元又說︰「張薇,記得幫我好好照顧我妹!可別給人欺負了她!」
「嘖,」張薇笑起來,「難得見你說句人話,還真不習慣。走吧,我請你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