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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屏記 第2頁

作者︰蕭羽

「秦公子有什麼事嗎?」她柔著聲音問他。

他好笑地看著她,道︰「我忘了東西在姑娘這里,特地回來取的。」

「什麼東西?」真娘讓他進來,跟在他後面進了屋子,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是什麼東西。他似手沒帶東西過來啊。

秦約不急不忙地坐下了,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用布包得好好的,道︰「其實在下有樣東西想請姑娘代為保存。」

真娘也坐了下來,問道︰「多謝公子信任。」

秦約把東西交給她,示意她打開來看看。

一層層褪下布,露出了一面古鏡。確實是古鏡,一看上面的花紋和顏色就知道至少是秦漢時的古物了。

這個東西說貴重也貴重,說無足輕重也行。最重要的是,為什麼秦約要寄放在她這里。

秦約沒有多說便匆匆告辭。

真娘帶著滿心的疑慮緩緩地關上門。

她一直把鏡子小心地收著,想等到秦約回來的時候還給他。

她雖然很喜歡那鏡子,卻明白那終究不是她的東西。

約莫一年,秦約似是將鏡子忘在這里,一直沒有來取。

真娘和往常一樣,彈曲弄人,總有些意興闌珊。

再見到他的時候已是秋天。

他敲門,她應門,讓他進來。

「喝茶’」她端著杯菊花茶,放在他的面前。

他放下背上包袱,也不客套,端起杯子便是一口清香。

屋外滴滴答答的雨聲。路上撐著傘的行人。

他的發上還帶著雨滴,看起來有那麼一點狼狽。他還是那麼鎮定,放下杯子,仿佛剛才的牛飲不過是真娘一時眼花。

他定定的眼神讓人有一絲輕顫,她站起身,拿了條毛巾給他「擦擦頭發吧。」

他接過,在頭上揉搓了幾下,復又遞給她,仍是一言不發。

她微嘆一聲,接過毛巾,站在他身後,輕輕地為他擦拭著發上的水。

「這個權利,是你的。」

他的手握住了她滑下的一縷發,仿佛這樣說著。

若是逢場作戲,這戲未免過于逼真。

若是真心真意,未見得有任何的表示,甚至一年來不聞不問。

也許勾魂攝魄的一剎那,早就發生。

此後的一切,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游戲。

那一天,秦公子留了下來,成了真姑娘的入幕之賓。

第三天,入梅才沖過來質問真娘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來的時候是中午,秦約出去了。

真娘坐在床上,倚著床柱,看著一臉好奇又不甘的入梅,唇邊—縷淡淡的笑。

「姐姐,我累了,想睡一會。」她拉高被子,舒服地閉上眼楮。

入梅呆呆地看著真娘側躺的身子,听到有人敲門,連忙站起來去開門。

門口站著傳聞中的男主角,那人見了她,一臉溫和的笑,道︰「入梅姑娘?」

她也堆起笑,道︰「真兒睡了,你別擾她。」說著,拉起他的袖子,拉到自己家里。

秦約居然沒有掙扎或是驚訝,就這麼跟著她走了。

在她的院落里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著她的問題。

說了半日,他忽然道︰「她醒了。」

入梅愣在那里。她還沒有問出他們是何時相識,何時相愛的呢。

其實沒有答案的。

人們知道的答案就是秦約秦公子,先是流連在真娘的溫柔鄉,既而在入梅的門前徘徊。

入夜的時候,他有一絲尷尬的笑,道︰「真不知道她這個性子,怎麼過下來的。」

真娘在—旁說道「總有人寵著她的。」

「你呢,也要人寵著嗎?"他攬著香肩,仿佛是不經意地問著。

她低垂著眸子,沒了言語。

即使有人寵著又如何,即使金陵傳遍了她和秦約的好事又如何?這個男人始終是要回洛陽的。他家中有七旬老母,斷不能違背的。

「幾時回去,」她漾出一抹笑,問道。

「怎麼,趕我走?"他不懷好意地笑著,手探向她的腋下。

她輕巧一躲,讓他的手落了空,微微板起臉,道「和你說真的,卻來鬧我。」

他一手支著頭,定定看她,道︰「舍得我走嗎?」

她縴手點上他的額,道「沒個正經,油腔滑調。真不知道當初認識你的時候眼楮長到哪里去了。」

他順手握住她的柔荑,道︰「我初認識真姑娘的時候也以為她是個溫柔賢良的女子。」

她難得冷冷一笑,道︰「公子確是好興致。自古有誰把這幾個詞用在風塵女子身上的。你呀,果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他的眸子也難得有點認真,微微前傾,在她耳邊說道︰「真兒,過兩天我就要走了。」

從來也有人來去,卻沒有一次像他那樣鄭重以告。

「幾時回來?"她將發披在他的臂上,問道。

「最少也要三個月。」他將她的發繞在指上,道︰「給我一縷發。」

「斷發斷情,不是好兆頭。」她皺眉。

他輕輕一笑,道︰「我何時在乎這些?"說著,自顧自地從床頭翻出一把剪子,小心翼翼地剪下一縷發,塞進頸間的香囊,那原是老母親擔心他遠游在外,特意囑咐他系上的。

「那你要給我什麼,」她挑起一雙

彎彎柳葉眉,亮了一雙眼眸,問著。

他在袖間割下一塊布,交到她的手中。

「割袍斷義嗎?」她低喃著。

他將她擁進懷里,一根根玩著她的手指,說道︰「情這東西對男人來說多半是不可靠的。但一個義字,還是挺管用的。」

她笑了,燦爛如黑夜的繁星。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更何況是許多日。金陵城里已然傳遍了真娘為了一個洛陽來的公子纏綿病榻的故事。多少人為此唏噓不已,只嘆自己不是那個幸得真娘青睞的男子。

甚至有人穿鑿附會,說那個時常進出的大夫有幾分像那秦約。

哭紅的一雙眼,長久不見天日的蒼白膚色,讓入梅看了直嘆息,哪里還有點當年的風姿。只一情字,便傷人若此。秦景沖,你好狠的心。

「真兒,他不過是回家,過些時候就回來了啊。」入梅拉著真娘坐在樹下,勸道。

秉著件厚厚的襖子,真娘呵著手,低聲說著︰「他是不會回來的。他待我再好,也不會違逆他娘的。」

事情還是出在老人家身上。于是,入梅也呆坐在那里,想著自己的歸宿。

真娘的眸光從入梅身上掠過,望著白梅樹,輕笑道︰「冬天的時候,姐姐要在頭上簪上一朵白梅啊。那樣很是動人呢。」

「好妹妹……」話己無多,入梅的心里十分難受,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真娘擁著她的雙肩,輕輕地嘆著氣。

未等夏天過完,真娘便撒手人寰。

入梅傷心欲絕,回到自己的居處,想想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明明是紅潤的人兒,明明可以進食,明明能說會道有所好轉,那可人兒偏偏在夏天去了。

去得蹊蹺,去得古怪。

秦約失魂落魄地出現在真娘家中,便得來入梅一頓質問。

將那面鏡子丟給他,她是不願再見他的。

不管是真是假,他待真娘的心有天地日月看著,她也是多說無異。

喝了口丫鬟送上的冰鎮梅子湯,秦母不無擔憂地看了眼一旁的兒子。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自從一個月前從金陵回來就一直長吁短嘆的,就沒見到過一個笑臉。

說起這孩子,秦母著實操碎了心。

秦父去世得早,秦母辛苦地將秦約拉扯養大。因是獨子,自小就有些嬌慣,養成了目中無人且固執放肆的性格。

別家的公子寒窗苦讀,求取寶名,他卻是窩在賬房,對那白花花的銀子頗感興趣。這倒也罷了,弱冠之前又迷上了求仙問卜,弄得家里烏煙瘴氣。她這個吃齋念佛的只能皺眉,卻拿他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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