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貴妃?她安居深宮能做什麼?」
「軍機她自然踫不得,但是後宮之中女人們的內斗,她可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了。前些日子,她先是吵著說肚子疼,哄得我家丫頭去給她看病,結果得知是吃了有毒的蘑菇,逐了御膳房幾個廚子,可仔細一想,御膳房何等重地,哪里會有連毒菇都不認得的人?
「不過是她為了安排心月復入御膳房而故意設的局罷了。而後她密告劉妃與他人有染、懷有身孕,並刻意交由皇後處理,使得皇後逼死了劉妃,令陛下一方面對劉妃探惡痛絕,另一方面又對皇後手段之狠頗有芥蒂。而馮貴妃在暗中操持,為的也無非是將皇後取而代之。」
他娓娓道來這些宮中秘聞,似說平常家事。徐萬年听時故作平靜,但是身子一直緊繃僵硬。
程芷嵐繼續說道︰「可馮貴妃要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陛下雖然寵她,就一定會答應嗎?別忘了她可是外族外姓。華嵐和長泰前幾年還算交好,這幾年被詔河挑唆,教長泰也不安分,陛下對長泰早有戒心,又焉能不留意馮貴妃的異動?也就難免會把徐夫人跟馮貴妃朕想上,猜測太守大人是否也有牽涉其中,而且……關于太守大人前一陣和詔河之戰的不實傳聞,不知道大人是否曾經听過?」
徐萬年皺緊眉頭,「本官身邊沒有喜歡嚼舌根的人。」
程芷嵐笑道︰「是,大人的家風甚嚴,我這一日一夜也算是有體會,但這些謠言您就算是不理會,傳到了陛下耳朵里,您可知陛下有多震怒?」
「到底是什麼謠言?」
「有人說徐大人為了向陛下多領賞銀,和詔河一戰有謊報軍情、夸大戰果之嫌,說實情為您殲敵三千,自損七千……」
「真是無稽之談!荒謬至極!」徐萬年氣得一拍桌面,挺身而起,氣得臉都漲得通紅,「是什麼樣的奸佞小人竟然這樣毀謗我的清譽?我徐萬年為國盡忠,不求功名,但也絕容不得人這樣任意糟蹋我的名聲!」
程芷嵐起身安撫性的拍拍他的肩膀,「徐大人不必動怒。陛下對于這樣的流言本不相信,徐大人的為人陛下還不了解嗎?但所謂三人成虎、眾口礫金,謠言說多了,也就漸漸會讓人生疑,再加上馮貴妃的事情,以及馮貴妃和您夫人出自同宗同族事,不得不讓陛下兩相朕想,有所懷疑。此次又逢三國混戰,所以陛下特派我來看看,是想知道之前的傳聞是否屬實?」
徐萬年冷眼看他,「那程大人的調查結果呢?」
程芷嵐苦笑道︰「在京城做官做久了的人,說實話,還真怕見血腥場面,陛下給我的是個苦差事,若不是我之前觸怒了陛下,被撤了太傅頭餃,現在急于立功贖罪,何至于攬下這苦差事?我本想到這里轉上一圈就走的,但是既然被太守大人請入府里,也不得不向你全盤托出。我此次來,的確是背上這麼一個不能說的任務,但我本心可無意和太守大人為難,還請您見諒。」
徐萬年淡淡道︰「好說,程大人這樣和我推心置月復,我又豈能不善解人意?只是陛下對我誤會己經如此之深,該怎樣化解?還請程大人指教。」
「指教不敢當,我年輕得很,入朝資歷淺,滿朝中能把我的話放在耳邊听上一听的,太守大人是第一位,所以……我就只好再跟您說句實話,我是奉旨出京到宿城的,但實際上奉旨出京的卻不只我一個。」
徐萬年的眼底精光乍現,「什麼意思?」
「你以為陛下就對我全盤信任嗎?京官出京之後和地方官員朕手勾結、棍淆視听的事情多了,陛下生怕我到這邊來裝模作樣的調查一番,就回去編些說詞騙他,故而暗中派了密探跟在我左右。」
徐萬年壓低聲音問道︰「你從何處得知的?總不會是陛下告訴你的吧?」
「我在朝中這些年多少也有幾個親信,陛下所派的人來自兵部,而我臨走前也和兵部的人打過招呼,是兵部一位老友告訴我的……這件事徐太守可千萬不要聲張了,我不想讓那位老友為此丟了官職,甚至丟了性命。」
沉默思忖良久,徐萬年說道︰「既然如此,程大人準備如何回報陛下呢?」
程芷嵐再嘆道︰「原本我是想在這附近假意調查,兜上一圈,再回去和陛下說點無關痛癢的,並不想打擾徐大人,以免陛下以為你我勾結。但是徐大人如此熱情,將我拉到府中住,只怕那些暗中監視我的人早己看到我入府了,所以還請徐大人要和我編好一套完整的說詞才好。當然,徐大人和我心思情明,身正不怕影子斜,本也沒什麼可要編造的謊話去蒙蔽聖上,對吧?」
見徐萬年又是默然良久不語,他笑道︰「再過幾日,若是真的開戰了,還請徐大人萬萬護我周全,保我這條小命,我還年輕,尚未娶妻生子,可不想我程家斷根絕後啊。」說完,他從袖子里拿出一卷銀稟放到桌上,「我知道徐大人是情正廉潔之人,這些錢不是給太守的,而是給在前方裕血奮戰的將士們。」
徐萬年看著這一疊銀稟,嘴角挑了一下,「程大人熱心報國,不惜捐家產勞軍,實在是令人感佩,在下就代全軍將士謝過了。既然陛下如此疑心你我,我也不好強留程大人在這了,你身為監軍之名,總要公開去軍營看看,回頭就說是暫時住在我這里一晚,今日要去視察軍資吧。」
「好,就以此為說詞!」程芷嵐笑著拍拍桌面,「說了這麼半天,我都餓了,不知道我那碗熱粥幾時能端上來啊?」
彼芳華忐忑不安地等了程芷嵐半天,丫鬟送來的早點她也無心吃,直到看到他面帶笑容、優哉游哉地回來,她才長吁一口氣,撲過去問︰「怎麼樣?那老狐狸沒有為難你吧?」
「當然沒有。」他捏捏她的瞼,「我們收拾收拾,今天就可以出府了。」
「你編了什麼鬼話讓他信你了?」她又是狐疑又是佩服。
程芷嵐神秘地笑了,「還在人家地盤上呢,你說話注意點,別讓人听見了,進了府我再告訴你。」
丙然,午時,徐萬年便派人送他們出府,直到離開徐府,確認沒有被一路跟蹤,顧芳華才真的算是放下心來,並高興地拍著程芷嵐的肩膀,「不錯不錯!你這個人真的比我想的要聰明得多。」
「夠資格做你男人嗎?」瞥她一眼,他笑容壞壞的問。
彼芳華故意翻了個白眼往天上看,「這個嘛,要等回去問過我爹……」
「那若是在半路上生米煮成熟飯,你爹還能怎麼辦?」程芷嵐假意要扯開她的衣襟,嚇得她花容變色,結果兩人在馬車里又鬧成一團。
「現在去哪兒?」
「去視察軍營軍資。也只是走走形式,轉上一圈。」
「那你身上這傷……」
「我告訴他除了我之外還有陛下的密探在監視我、監視他,所以他只會懷疑是那些密探所為。」
「你說有密探他就相信?」
「他必須信,因為昨晚我還安排了人手留下蛛絲馬跡,而且今天我們走後,他府里依舊不會太平。」
看了他半晌,顧芳華不禁嘆口氣,「說你聰明吧,其實也可以說是你鬼主意多,你這個人能把徐萬年那種老狐狸都騙得團團轉,是不是說明你這個人其實也不可靠呢?」
「兩邊的話你都說了,讓我說什麼?」程芷嵐笑道︰「但你就是再胡思亂想,和我同車坐過、同床睡過,再說你清白也沒人信了,乖乖做我老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