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問君舉起那只受傷的手,苦笑道。「這朝堂之內也許已經沒有微臣的立足之地了,微臣若是連這件事都辦不好,這丞相之名豈不成了笑話?」
聖皇嘆了口氣,「懷向朕提議你來做丞相時,憑朕與他多年的情分與默契,便知道他不會看錯人,所以一口就答應了。現在想想,讓你一個女孩子來承擔這許多男人都不敢承擔的責任,朕和他,都太過冷酷無情了。」
她低垂眼瞼,輕聲回道。「陛下不必如此掛心,問君自出生之日起,就是為了聖朝活著,無論要微臣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他輕輕拍拍她的另一只手,「真是個懂事的好女孩兒,不知道日後會有哪個男人慧眼識珠娶到你。不過你現在已是一國之相了,只怕也沒有哪個男人敢娶你,唉,朕不會又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吧?」
說到終身大事,令狐問君的眼前忽然閃現聖懷璧的臉,她只覺得雙頰發燙,尷尬地說。「微臣此生為國盡忠,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早已抱定主意孤獨終老,人世間的情與愛,微臣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聖皇卻搖搖頭,「這情愛之事朕是過來人,最明白。有些事情是求不來的,但若緣分真的到了,你想往外推拒也無可奈何,只願……得一知己吧。」
因為聖皇默許了她出使金城的事情,所以待聖皇走後,令狐問君便急忙召集家中的蟀女先幫她收拾行囊,從這里到金城,一來一回至少要十幾天,路上所帶的東西雖不必太多,但也需事先整理好。
然後她思索了一下六部中尚未處理完的事,將亟待解決的列了一個長長的條陳,裝在匣子中,準備明日呈交給聖皇處置,在一切處理得差不多的時候,太醫上在她手上的麻藥大概是藥效退去,斷指處開始疼起來了。
她在人前時對這麼重的傷表現得很淡然,但是現在四周無人,她忍不住皺起眉,打開床頭的一個藥箱,模出一個布包來。布包里頭都是針灸用具,她自小只身在外,難免生病受傷,也就順便學了點岐黃之術,找到穴位之後,她用銀針灸住那個穴位,疼痛立刻減輕不少。
她順勢倒在床上,長長舒了口氣。今天這件事真是驚心動魄又讓人心寒至極。
靜下心的時候她問自己。到底那兩個刺客是誰派來的?又為何要殺她?
她在朝中任職不到一年,待人總是客客氣氣,雖然政見上難免會與太子或他人起爭執,但總不到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吧?倘若那些刺客真的是為了取她性命,那必然是她還得罪了某些人或是惹上了天大的事情而不自知,可她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並沒有惹上這樣的事。
那麼,又到底是為什麼會引來殺身之禍呢?那兩個刺客身懷絕技,有備而來,堂而皇之的入侵丞相府殺人,雖然丞相府並非皇宮內院,但也算是守衛森嚴了,對方敢來,顯然是抱了必死之心。
到底會是何人?所為何事?
猛然間她渾身一個激靈,突然想到別的可能--萬那刺客的目標不是她呢?
當時屋中所站之人,除了她,還有聖懷璧!
可是……聖懷璧雖然是皇子,手中卻未握有大權,並未如其他皇子一般掌理六部,殺他又有何用?
這念頭剛剛興起,就被她按了下去。聖懷璧雖然對她挑釁輕慢,但在其他人眼中卻是個相當受歡迎的皇子,全無結下深仇大恨的可能……應該是她多想了吧。
輕嘆一聲,她翻過身面對看牆,真希望至少能好好的睡上一覺,再去費心思考這些事情。
門外有人說話,聲音很輕,听不清說的是什麼,她猜想是下人們在議論刺殺之事,但她已倦了,懶得再呵斥他們,便閉看眼不去理睬。
房門忽然呷呀一聲開了,有人從外面走進來,她閉著眼,听得對方足音很輕,不知道是哪個掉女進來了,正在想著是否要出聲讓她出去,現下自己不需要人服侍,忽然有只溫熱的手竟大膽地模到她臉上。
她大吃一驚,翻身坐起,卻被人一把抱住,緊緊按在對方胸口上。
「放手!」她咬牙怒斥。這樣的大膽放肆,即使沒看見臉也可以猜到是誰了。
「不放。」聖懷璧抱得很緊,似是連讓她喘息的縫隙都不留。
她一只手受傷,使不上力氣,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他的大腿一下,想逼他松開手,但他雖然是松開了,卻只是松開一手,將她按倒在床上後,整個人又都壓在了她身上。
她氣得低聲罵道,「四殿下,我這里又不是青樓,您若要尋歡作樂就請另尋去處,不要把蠻力用在我這個受了傷的人身上。」
他的臉朝下坯在她的枕頭上,聲音悶悶地傳出,「我不是你想的那麼輕浮。」
令狐問君氣得冷笑,「殿下還說自己不輕浮?你平生會對幾個女子這樣又接又抱還一再輕薄的?我不信我是第一個。不能因為我是殿下的家臣,殿下就認為我可以任由殿下欺負,我令狐家可能是與你們聖天有不少的清愛糾纏,但不代表我令狐問君在身許聖朝之後,也要靠出賣色相謀得君寵!請殿下放尊重點,否則就算撕破臉,微臣也要請聖皇評評理了!」
他沉默良久,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緩緩抬起頭,與她近在毫厘的對視,「丞相大人,你在別人面前很少這樣長篇大論的,你這氣勢若是拿到朝堂之上,誰敢不服你?看來你這手似是不怎麼疼了。」
听他提及斷指,她方注意到他的手正托看她的傷手,只是托得那樣小心翼翼,讓她這個傷者都沒有察覺到。
「你的府外,我已經讓令狐衛會同兵部調集了三百兵馬守護,再有刺客敢來行刺,傷你一分一毫,我就要抽了他的筋!」
他惡狠狠的表清讓令狐問君有些錯愕,問道。「你有什麼權力調動令狐衛跟兵部的人馬?我這個丞相還沒有下令,來下越權了吧?」
聖咚璧笑嘻嘻地答復,「只是指點他一下,也不算是我下令的,詔令當然還是由父皇下的。對了,你這些日子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在丞相府辦公吧,六部那里我也差人都打了招呼,讓他們從今日起就把公文都送到你這里來,不過父皇說了,你這些日子需要好好調養,可能連公文也看不了幾份。」
她望著屋頂的橫梁,輕聲說。「我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休養,今日我已經和陛下請旨要出國幾日,陛下也恩準了。」
他的手臂一緊,聲音沉了下去,「出國?你要去哪里?」
「金城。」
他的眉心擰成了死結,「是為了要銀子?」
「對。」
他盯著她的眼看了半晌,花瓣般的嘴唇緩緩開闔,「我跟你一起去。」
令狐問君驚得花容變色,像是又被人斬了一刀似的,斷然拒絕,「不行!」
他笑了,那詭異的笑容讓她不寒而栗。「我親愛的師父,你大概是忘了,我想做的事從沒有做不到的。」
她的手不疼了,但是開始頭疼,她申吟一聲側過臉去,「我累了,今天沒有力氣和你斗嘴,殿下請回吧。」
聖懷璧輕呼一聲,「看我!差點忘了來找你的正事。」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方盒,打開來,取出一顆藥丸塞到她的嘴里,「這是父皇的秘藥,益壽延年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可以補精血修元氣,幫你增進功力,總之有百利而無一害。」
口中乍然被他塞入一粒藥丸,她還沒來得及反對,那藥丸就已經在口中融化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香氣化入唇舌之中。「這是朝露凝香丸?」她忽然想起傳說中的那味靈藥,「可這不是全天下也沒有幾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