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挑起眼簾看他,聖皇笑道。「朕沒有說錯吧,懷的女兒是不可能做不利于聖朝的事情的。」
聖懷璧撇撇嘴,「她也許只是沒膽量罷了,再說,我並未許給她足夠誘人的條件。以我現在的資歷,要說服她跟我聯手,必須讓她相信我的實力足以庇護她,而父皇又不肯許我這樣的能力。」
聖皇將筆放下,望著他,「怎麼?你沒有耐心等下去了?」
他沉吟片刻,說。「兒臣是怕父皇看錯了人,令狐問君不過是個傻丫頭罷了,只怕擔負不起父皇交給她的重任。」
「你覺得她很傻?」聖皇眸光幽深,「你若真的這麼想,那可就讓朕太失望了。」
聖懷璧躬身道。「是,兒臣見識淺薄,知錯了。」
聖皇走下案台來到他面前,伸手模了模他的黑發,溫和地說。「她入朝拜相以來,你可見有人贊過她?」
「沒有。」
「又可見有人謗過她?」
他一征,想了想,依舊搖頭,「也沒有。」
「這便說明她是個心中自有丘壑之人。」
黑眸一閃一跳,他恍然大悟,說。「工部之事,她本可自行與戶部商議,偏偏將我推了出來,說是為了讓我不要荒于嬉樂,其實是她不想與太子直接對上,所以得罪人的事情就讓我干了。」
聖皇微笑著點點頭,「所以你不要瞧她不言不語,她心中是極為明白的。她八歲時就被懷看中送到三國去學習,一個八歲的女孩子,能懂得了什麼?她身邊沒有一人可以幫她,就這樣在外面漂泊了十三年,所見識經歷的要比你多得多。你拉她入伙,她不知道你的底細,更不知道朕的意思,當然不肯牽扯進來,暫時先不要驚動她才好。」
聖懷璧模了模唇,低頭一笑,輕聲自語,「只怕已經驚動了。」
說她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只不過是他騙她的話罷了,結果沒有嚇住她,就算她有膽色好了,若這點膽色都沒有,也的確不配坐在丞相之位上。
但光有膽量又如何呢?父皇說的對,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工部那一干木頭人雖然在六部中是最沒心眼兒的,卻也是最清高自傲的,這幾日他在工部旁敲側擊地打听,覺得眾人對她都算得上敬佩,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過既然她也是個心思填密的人,那平日里每每被他逗弄時的無奈和退讓,難道都是裝出來的,是想示弱?
哼,狡詐!
但好在他剛剛小勝一局,從今夜起,她要對他又恨又性了吧!想到剛才那一吻,他又忍不住貝起唇角。不服她這個大自己兩歲的師父,一時又想不出該怎樣做才能撕下她那張總是正襟危坐的面具,自認識她起,她就是這樣平淡從容,波瀾不興的表清,他早就看膩了。
罷剛那,瞬間,終于讓他看到她花容變色的樣子了,說實話,其實……還滿好看的呢--
令狐問君擔任丞相之後,聖皇特許她不用日日上朝,只要晚些時候到御書房和皇帝商議軍國大事即可,為的是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到六部熟悉事情。
聖皇說。「朝上你能听到的、看到的,大都不是實清,反而容易惑亂了你的心神,多與人私下接觸,才能看清這個皇朝的本質。」
她看過一些聖朝的史書,其中都含含糊糊地說到,聖朝歷代皇帝並無治國之才,全靠令狐一族鎮守維護,才會有今日的局面。但這一代的聖皇英明睿智絕非史書中所講的那個樣子,可見世事無絕對。
她近來為了工部的事情,已經有多日沒有按時上朝了,今日為了躲避聖懷璧,被迫改了行程,一早就去朝堂等候,沒想到在宮門口竟撞見他和二皇子在聊天。
見她到來,聖懷璧又露出那笑吟吟的樣子,躬身道。「弟子見過師父。」
她臉色一沉,語氣僵硬,「殿下太客氣了。」說完就閃身走進大殿。
聖懷璧不過是掌管雀靈範,平日上朝無須他出席的,可他今日偏偏來了,還站在大殿的一角,靜靜地從頭听到尾。
令狐問君素來自認定力不錯,可是今日總覺得旁邊有一雙頑皮的眼清盯著自己,盯得她心緒焦躁,直想奪門而出。
好不容易散了朝,她反身出殿,身後突地響起聖懷璧那挑看尾音的呼換。
「丞相大人請留步,不是要和我去見父皇回稟工部的事情嗎?」
她停看著他款步向自己走來,「工部的事情我昨日已經給陛下遞了折子,在等陛下的回復。」
「要等父皇回復又得多等幾天,不如我們直接上門去問,還比較快一點。」他一邊說著,一邊動手來拉她的柏子。
令狐問君秀眉一壁,奪過柏子低叱,「殿下又放肆了。」
聖懷璧朱唇一抿,怯生生地說。「師父嫌棄弟子了?」
她氣得直瞪眼,只覺得周圍有不少正在退朝的文武大臣好奇地打量著他們,真是有口難言,只好湊近他警告看。
「殿下不要再鬧了。本相不是那種輕浮女子,殿下之前對我輕薄……我只當是殿下的玩笑,不會在陛下面前提及,但請殿下自重。」
「那……好吧。」他舌忝看嘴角笑應,「請丞相大人先行。」他伸手一擺,指的是御書房的位置。
令狐問君心中嘆口氣,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一時胡涂無端招惹了這個妖孽,比聖皇和太子還難伺候。
她和聖懷璧一起到了御書房,聖皇剛剛下朝,正好在用早膳,她見了說要在殿外等候,但聖皇一看到他們兩人,卻笑道。「你們兩人怎麼一起來了?正好,陪朕一起吃頓早飯吧。」
令狐問君站在御書房門口,婉拒了邀請,「豈有臣子與主子一起用飯的規矩,陛下請用早膳,微臣就在殿外等候。」
「丞相大人可是個懂得禮節分寸的正人淑女。」聖懷璧一開口就又免不了一頓拜拴,接著又對著聖皇桌上已經擺好的甜點小菜露出垂涎欲滴的樣子,咽了咽口水說。「可是兒臣是真的餓了,這幾日叢相大人都要兒臣辰時二刻就到工部報到,害得兒臣飲食無定,腸胃都覺得不舒服。」
她听得心中有氣--這位四殿下雖然每日都按時到了工部,但好吃的東西一點都沒少吃,說的卻好像她虐待了他,不讓他吃飯似的。
好在聖皇道。「丞相對你嚴格些是最好的,你平日游手好閑的也的確很不成體統。辰時二刻又怎麼了,朕每日都要卯時上朝,又該向誰抱怨去?」
「兒臣不是抱怨,兒臣只是……」聖懷璧乞憐般扒著殿門,轉而問道。「父皇桌上那碟黃黃的是不是豌豆糕?」
聖皇朗聲大笑,端起盤子來說。「進來吧,你這只小饞貓兒。你母妃在世時做了手好菜,結果卻養出你這麼個刁雀的家伙來。問君,朕讓你進來一起用飯,你就進來,朕很久沒有和孩子們一起吃飯了,平日總是和你談國事,今天就聊聊家常話好了。」
總不好再讓皇帝三催四請,令狐問君只得走進來,宮女搬了凳子,她就坐在聖皇左手邊,聖懷璧坐在她對面,另有太監又搬了兩張條案進來,擺了食物在上面。
四殿下是被父皇寵慣了的,有了吃的立刻就旁若無人的開始吃起來了。
聖皇看她有點拘謹,就笑著打開話題,「問君十幾年沒有回聖朝了,這一年里可適應過來了嗎?家族中有沒有人為難你?」
令狐問君剛拿起筷子,听得聖皇垂詢,就又將筷子放下,起身答道。「族中人都很關照微臣,請陛下放心,六部中的人事微臣也了解了一個大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