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為何要生在帝王家?
半夜月光照在樹枝上,樹影透窗投灑進來,雪白的牆壁上也因此有了歪歪斜斜的枝椏暗影。
深夜起風時,那暗影會搖動幾下,就像是從地獄里來的鬼魅。
也不知道外面的榔鼓敲了幾下,她陡然翻身坐起,但是雙腿卻沒能落在地上,而是踹到一個人……
這才發現身邊坐了一個男人。他已經卸了妝,就靠著床架,長劍抱在懷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她惡狠狠地瞪著他,一直到他開口,「渴了?還是餓了?」口氣就像是老朋友似的。
她猛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一口狠狠地咬下去,他也沒躲,就任她咬。
她咬得痛快凶狠,因為心中恨他至極。多少怨恨無處發泄,歸根究底,是這個男人帶兵掀起的滔天巨瀾,惹出這麼多是是非非。現在他又在這里裝什麼關心。
一口咬下去,齒間血腥味道四溢。她咬完還不解氣,用手抹了一下嘴角血漬,罵道︰「滾出去,別在我房內待著!」
他的大掌一翻,抓住她的手腕,冷笑道︰「怎麼?你自己痛快了就想一腳把我踢開?難道你不知道我是睚眥必報的人嗎?」驟然將她推倒在床上,一手撕去她臉上的人皮面具,他的臉如夜幕一樣壓至她的眼前,在她驚駭時唇瓣已被掠奪佔領。
被人箝制的感覺非常的不舒服,被他強吻更令她怒火滿胸。他憑什麼對她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好,姑且先不論她是他的皇嫂,單就他們曾經是死敵,她也不該讓他得手!
陳燕冰死命地掙扎,手指往他頸部狠狠一抓,霎時抓出幾條血痕來,可他竟不松手,肆意在她唇齒間肆虐,他的男性氣息在她的口中鼻腔流竄,將她的呼吸都染上他的味道。
她越恨,他就吻得越深,直到他將她的雙手按壓在她的頭頂,涼涼地說︰「你要是識時務,順著我一點,就會比現在過得舒服得多。」
她死盯著他的眼,氣得幾乎咬碎銀牙,「我死也不會做你的奴隸!」
「你為什麼要把自己想成是我的奴隸?」他的唇貼著她的耳垂吹著熱氣,「做我的女人不是更好?」
「我是你嫂子!」她斥責道︰「你們天府人還有沒有三綱五常、人倫道德?」
沈慕凌呵呵笑著,「有名無實的嫂子而己,皇兄若是不在了,你就是寡婦。中原的皇族可以父娶子媳、子娶父妾,我納你做我的女人有何不可?」
「這里又不是中原!」簡直荒唐透頂。
一發覺他手勁松了些,她馬上使勁推開他坐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用力擦拭嘴唇上他留下的氣息。
「你帶我來這里,想讓我看的我已經看到了,你還想做什麼?」她對著鏡中那道模糊的身影說話。以前听過一種巫術,可以把一個人的魂魄鎖在鏡中,如果鏡子碎了,那個人也從此自世上消失。她現在真的想去學這種巫術。
「要你對北燕死心,要你對天府心甘情願。」
這樣的話,她不是第一次听他說。第一次听他說時,心中罵他異想天開。這世上有誰會背叛祖國、投身敵營,還能做到心甘情願的。
但是自從見到死而復活的皇兄,人生的信念全部崩塌,過往的認知全被推翻。
忽然之間她變得茫然起來,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為什麼而堅持?因為如今都變成了一場笑話。
「你……讓我想想。」她翻身倒下,一夜未眠的她筋疲力盡。太多的事情要理清楚。皇兄為什麼要臨陣月兌逃?風自海為什麼會派人殺她?還有這個沈慕凌為什麼要強吻她?
一樁樁,一件件,好像都要用上很長的日子才能夠想清楚,但他現在就要答案……談何容易?
清晨走出小院前,沈慕凌對她說︰「一會兒再帶你看一場好戲。」
他嘴角時常掛著的那抹笑陳燕冰已經漸漸熟悉,知道又有人被他算計了。
皇兄詐死逃亡這件事,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既然知道了,為什麼沒有立刻下令捉捕?
風自海和她有所密謀的事,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在帶她離開天府皇宮之前就知道了吧?那麼帶她出來的目標,其實就是要讓她看清事情的真相?
吃早膳,本來可以在房里吃,但是他拉著她來到大堂。
只見陳燕青和兩名保鏢也在,他正在吃一碗稀飯,吃得很慢。
陳燕冰從他身邊走過,看著那碗稀飯的樣子就知道味道肯定不好。皇兄嬌慣多年,每日用個膳都要一大堆人伺候,飯的口味、火候,都極為講究。有一次因為御廚做的一道菜里多放了幾根辣椒,害皇兄鬧肚子,結果那御廚就被革職查辦。
而今,他卻坐在這破舊客棧里,喝著這麼一碗白粥,他怎麼咽得下去?
一瞬間,眼眶又熱了。
她的出現讓堂內的幾人頓時緊張起來。昨夜她又哭又笑的模樣著實嚇人,此刻卻又安靜得沒有聲音。
保鏢警戒地盯著她,小聲對主子說︰「爺兒,咱們還是回房吃飯吧。」
「不用,在這里看得清街道上的動靜。」陳燕青倒沒有太留意她,還是慢條斯理地喝著那碗粥,然後問店小二,「有沒有咸菜?」
一碟咸菜很快放到他面前,他夾了筷咸菜放進粥里,又吃了口,才展顏笑了。
「還是配咸菜好吃點。」
配咸菜喝粥,這其實也是他的習慣,但那時的粥是御廚精心熬煮一夜的金玉吉祥八寶粥,咸菜則是要用各種醬菜搭配白芝麻做成的調味小菜,一溜擺開,至少有六種。
連那盛咸菜的壇子都講究到只用上好的青瓷……
陳燕冰必須拚命在心中喝止自己繼續回憶,才能冷靜理智地暗暗觀察皇兄的動靜。
他為什麼會跑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這里可是天府的地盤啊,他若要逃,也該逃到北燕境內某一處偏僻地方才是。他就不怕身分暴露被追緝嗎?
隱約听到馬蹄聲,由遠而近,停在這家客棧門口。有幾人迅速走入店內,領頭之人,神情肅穆中又難掩幾分激動,當陳燕冰看到那人時心里也是一緊。竟是風自海!
風自海果然知道皇兄詐死逃亡之事!他果然和皇兄暗中有所勾結。
那刺客要殺自己的事……難道會是皇兄安排?
想到這里,她渾身冰涼,偷偷注意那幾人的動靜。
風自海並沒有和陳燕青說話,而是朝著店小二問︰「小二哥,還有空房嗎?我要干淨的,左右房間都沒有人的。」
「有!有!有!梅蘭竹菊四間房都空著呢,客官若是要住,這四間您都可以看看,價錢也可以給您算便宜點。」店小二機靈的招攬生意。
「那就帶我去看看,若的確不錯,我就要那個什麼蘭花的房間。」風自海邊說邊跟著店小二往樓上走。
餅了一會兒,店小二下來了。陳燕青開口問︰「原來樓上還有客房?我能不能也上去看看?」
陳燕冰一听便明白了。原來他們兩人約在這里踫頭,卻不願意被人發現,才這樣故弄玄虛。
第8章(2)
眼見皇兄也上了樓,她卻不能跟上,此時沈慕凌走到她身邊,低聲道︰「我們今日要起程了。」
「起程?」她愣住。風自海和她皇兄都在這里,他又要去哪兒?
他雖然易了容,但是那雙幽深的眸子依然可以直穿她的內心。
「你若是不介意我在這里動手抓人,我可以留下。」
心劇烈地跳動幾下,她急道︰「我們走!」
他呵呵的笑出聲,似是算準了她會這樣說。
兩人起身出門,沈慕凌用手一指,「車子停在那邊的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