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燕冰恨得咬牙切齒,回憶兩人在皇宮相遇的那一天,面對不動聲色的他,她心中是波濤洶涌,就怕被他認出來,萬萬沒想到居然在第一眼就被識破。
「好,王爺,事已至今,我只再問您一句,您到底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
他一再挑釁自己,逼得她終于發火,總不是真的要逼她殺他吧?即使她現在手中握著利劍,但他可會怕她?他只要動幾根手指就能把她的手腕折斷,剛剛刺客進攻的時候,他不救她,就能順理成章地讓她死在刺客的手里。
他激怒她,不是為了殺她,那是為什麼?
沈慕凌伸手握住她握劍的手,慢悠悠地說︰「我想要的其實很簡單——要你的心甘情願。」
「什麼?」她不解。
「心甘情願的當天府的人,心甘情願的貢獻你的智慧為天府所用,心甘情願的為天府出謀劃策。因為天府總有一天是要一統七國的,而天府不能夠只有一個沈慕凌。」
她震驚地瞪著他,「你、你真是異想天開!泵且不說一統七國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就是我,也絕對沒你所想的有那麼大的本事。」
「黑山雨夜之戰是你謀劃,雖然作戰方式有些急躁,但就一個初上戰場的新人來說算是很不錯了。」他居然稱贊起她曾加諸在他身上的那個恥辱慘敗。「只可惜北燕不懂得知人善用,才會亡國。但是天府不會虧待你,天府有讓你施展身手的廣闊天地。陳燕冰,承認吧,你有一顆好戰的心。戰場上你不會對敵人心慈手軟,你和我一樣夠狠夠毒。」
她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听到最後,她忍不住揚起左手重重地朝著他的臉甩過去——啪!竟然打中了!
她立刻驚得縮回手,心想自己在下一刻會不會被他盛怒給殺掉?堂堂武王沈慕凌,在天府權傾朝野的沈慕凌,必然沒有被人這樣羞辱過。
可是,他卻笑了。「好,夠野蠻,夠膽大,也夠潑辣。這樣的女人才是我想要的。」
她的臉漲得通紅,「你、你在說什麼鬼話?什麼你想要的?我不是東西可以任人買賣!」
「可是你已經把自己賣到天府來了,不是嗎?」他抓住她的雙手,將她按在車壁上,「皇後娘娘,您現在是騎虎難下了。您已經從北燕叛逃,難道還想再做天府的罪人?」
「誰說我叛逃了?」她掙扎幾下,發現掙月兌不開他,只得斥責道︰「你別顛倒是非。我來天府,是北燕的群臣一致商定的,北燕的百姓一路將我送到邊境……」
「可是他們心中卻並未真的把你當作主子,他們只是想用你來交換北燕的和平罷了,你以為他們會對你感恩戴德嗎?他們一邊送你走,一邊在心中罵你是個賣國求榮的虛偽女人,否則他們為何會違背你的意思,選擇暗殺你?」
陳燕冰呆住,「你說什麼?誰違背我?剛剛那些刺客……」
「就是北燕人。」他冷笑一聲。「別以為你和我說那些人的胸口上沒有標記就能洗月兌北燕人的嫌疑。你以為我不知道?北燕的士兵胸口固然會紋上標記,但北燕的侍衛們胸口可不會。
「這些人應該是在燕都投降時還留在皇宮中的那些侍衛吧?他們的胸口沒有標記,但腳底下卻刺有個『燕』字,就像你臉上的這塊胎記,那個刺字不是想除去就能除去的。」
她的牙齒打著顫,身上一陣陣發冷,「不可能,北燕的侍衛已經在我燒掉皇宮之前,盡數派去保衛丞相的安全……」
「丞相?」沈慕凌再度冷哼一聲,「虧你還叫他一聲丞相,傅傳隆早已在你到達這里之前就上書我皇兄,請求將你就地正法,以斷絕北燕貴族妄想復國的決心。只有你這個傻瓜,還把他當作可以倚重信賴的心月復,甚至聯合風自海想對我不利。可風自海早堅信你是賣國賊,豈會真的听你的話?剛剛那些刺客,就是風自海派來殺你的!」全身血液似都凍結,她不住地顫抖,終于癱軟倒下,沈慕凌雙臂一攬,將她接住,但她幾乎立刻掙扎起來,拚盡全力想推開他。
她嘴里迭聲道︰「我不要听你這個敵人的胡話!你休想動搖我。傅丞相不會騙我,風自海也不會騙我」
「對,別人都不會騙你,只有我會騙你。」他揶揄著笑,「你盡避這樣騙自己吧,等你的腦袋清醒了,想一想,這些日子以來,傅傳隆可曾給你寄過任何密函?昨夜風自海潛入驛站見你時,他為何能來去自如?若不是我故意放水,豈能讓你們兩人隔門對話?
「但是他自作聰明地來探查你的位置行蹤,卻不是為了幫你殺我,而是為了殺你。陳燕冰,你已經四面楚歌,還在自欺欺人,你這個北燕公主是怎麼當的?」
陳燕冰目皆盡裂,不顧一切地抬腳踢向他,沈慕凌用單手就擒住她的雙腕,然後用另一只手將她的腿按在身下。
他冷冷地警告,「我好心好意地告訴你真相,你若要發瘋,別怪我折斷了你手腳,讓你再也動不了!」
她喘著粗氣瞪他,半困擠出一句話,「你殺了我吧!」
不管他的這番話究竟是不是真的,他已經成功動搖她的心。現在的她,是前所未有的悲痛和絕望。如果她犧牲掉一切換來的是同族人的背叛,那她的忍辱負重還有什麼意義?
她寧可早日到黃泉之下向皇兄請罪。
她絕望的神情震撼到他,楞了一下,他冷笑道︰「沒用的家伙,這麼容易就絕望嗎?你應該跳起來繼續質問我,然後說你有本事查出真相,而不是听我的一面之詞。」
「你有可能讓我查出真相?」她恨聲質問,「我看我所見到的、所听到的,都是你安排好的吧?就像你現在和我說的話,孰真孰假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
「你想要個『明白』?我可以成全你。但你要保證乖乖听話,無論何時都不能自曝身分。」
她狐疑地瞪著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他笑著在車椅旁的某處按了一下,突然從夾縫中彈出一個暗格,擺放著奇奇怪怪的各種東西。有瓶子、畫筆,還有一些她見都沒見過的玩意。
「你要做什麼」她的話尚未說完,他的一只手已經按在她的青色胎記上。
「別動,你想知道真相,就要先將自己隱藏起來,否則你所看到的永遠都是假象。」
陳燕冰皺緊眉頭,見他開始擺弄那些瓶子和畫筆,然後就拿著畫筆在她的臉上畫了起來。
她以前只見過女人化妝,像他這樣一個征戰沙場多年的武將,怎麼對替人化妝顯得這麼在行?直到看見他從一個盒子里拿出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時,她恍然醒悟,月兌口道︰「你要給我易容?」
「否則呢?難道你以為我是要把你化成美女?你這張臉上有了這塊青色胎記,想美是美不起來了。」他總是喜歡拿她的胎記取笑她,「不過這樣也好,都說紅顏禍水,你沒有禍國美貌,說不定可以活得長一點。」見她的眉頭皺得很緊,他又一笑,「你若板著臉,我只能給你化成老婆婆,眉心上的皺紋可化不掉了。」
她一咬唇,閉上眼,隨他擺弄自己的臉,他的手掌托在她的下巴,那手的溫度要貼著她的肌膚,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觸感。
今日所經歷的變故太多,他的話一波又一波打擊得她措手不及,干脆橫了心,且看他還能翻出什麼新花樣來。此人說話雖然真假難辨,但是做事,向來自有分寸。